她在龙楼倒塌的一瞬间大火焚身,被烧成了一具白骨,从此水泼不进,刀插不入,她要成圣,所以烈火焚烧若等闲。

两位宗王的争吵在互相提起名字的时候陷入了巨大的僵局,连带着琴曲错漏一拍,整个阁楼内倏然静止,唯有下头的烛台火苗颤动。

元煊抬眼看向了那下头,看见了和宦官对峙着的自己人。

她眯起眼睛,猛地站起身来,一瞬间像是阴暗糜烂地里飞速抽条生长出来的金灯花。[注1]

烛火将缁衣映照出沉在昏暗里杂朱,修长有力的手抽出一根本该用来投壶的箭,宽大的衣袖在空中有力震荡,犹如飞鹰振翅,顷刻之间响起慌乱的惊呼声。

跟着高阳王最亲近的那位大宦官捂着眼睛尖叫起来,有鲜血顺着他的掌根和皱缩的脸面淌了下来。

元煊意犹未尽地抽出一支箭,她歪着头,眼睛顺着箭镞的方向看去,在一片耸动乱窜的人影中找到了下一个目标。

“眼睛不要了?看不见我在上面?在我的地盘还敢这般乱打主意?我替高阳王教训教训你,别仗着自己侍奉了个尊贵主子,就肆意在外头败坏主子的名声,到时候你主子又被申饬可怎么办呢?”

这一举将过半宾客都吓清醒了。

高阳王和章武王也跟着一怔。

元煊却适时收了手,兴致缺缺地看向上首的两人,“今日延盛招待不周,本想二位尊贵人什么好的没见过没用过,自然捡了最好的奉上,不想倒是扫了二位的兴致,修容,灼华,替我好好陪一杯酒,明日待我酒醒,我再送些好物给诸位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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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阳王知道自己难得醉了,昔日仗着海量从不克制,没想到这酒如此烈性,他浑身还滚烫着,连脑子都烧坏了。

可一见血登时一个激灵,人也清醒了些。

他们都知道元煊疯,今日一直不疯甚至周全有礼还觉得有些古怪,这么一疯他们反而心里得劲多了。

这才对劲嘛。

章武王摆摆手,要是在他设宴之时,高阳王的人强抢自己的歌舞伎,他把这群人手都剁了都算轻的。

他理解,他完全理解。

一青一赤两个美人含笑上来赔罪敬酒,两人就坡下驴,喝了酒就当刚刚没吵过,反正当面也弄不死对方,将来还有的是共事的时候。

哪怕一个在心底咒骂对方死在战场,一个咒骂对方早点死在那几百房姬妾身上。

酒阑人散,元煊笑眯眯地一个个安顿送客,转过头还不忘安抚府上的人,顺便安排事宜。

一切有条不紊,丝毫看不出愠怒和疯癫之相。

可周清融却更害怕。

压抑太久的火,会焚尽更多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