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先生点了点头,问:“东家想我怎么办?我也有妻儿,总不能拿我顶缸吧?”
朱老板其实也没想好怎么办,只是当初谢先生说凡事愿意帮忙,平时又高深莫测的样子,总觉得天大的事情都能解决,才向他求救。
这下被谢先生一问,他也愣住了。
该怎么办呢?
“要我把她处理了吗?”谢先生把手横在脖子边。
朱老板吓一大跳,拼命摇头。就算莫氏想做小妾,也罪不至死。
“好,东家且回去休息,明早事情便解决了。”
谢先生没说怎么解决,朱老板有些不放心,又叮嘱了一句:“别伤害人家,她是寡妇,毕竟是个可怜的女人。”
谢先生请他放十二个心,伤天害理的事情自己从来不做,更加不会连累东家。
当天夜里,朱老板翻来覆去,总是不能入睡,一时想想莫氏,一时想想谢先生,越想越乱。
身边老妻以为她明日要纳妾过于兴奋,忍着心酸拍了拍他,让他安睡,免得挂着两个黑眼圈,被人说闲话。
朱老板很想说让四十多岁的人纳妾,亲族定然闲话不断骂自己老不正经的,但想了想,还是不说了。毕竟老妻也是心急,不想老朱家香火断绝。
另一个房间里,莫氏正在睡觉,忽然觉得身子凉嗖嗖的,一摸,身边滑溜溜的,吓得猛然睁开眼,对上了闪山缩缩的红色三叉蛇舌,一条大蛇正缠在自己身上,蛇头对着自己。
“哇——”
她大叫着想要逃跑,哪里能跑,自己居然被大蛇卷在了树梢顶上,夜风凛冽,四周秃枝随风摇摆,不断擦着自己的脸。
她瞬间吓尿了。
这是什么鬼地方?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这难道是梦?
她用力咬了下舌头,痛得大叫一声。比噩梦更可怕的是,眼前不是梦,而是现实,自己要被大蛇吃了!
她绝望地哭了起来。
蛇身忽然抬高,挺得直直的,大蛇口吐人言:
“莫氏,你污人清白,本大仙要替天行道,你服不服?”
“大仙大仙,我错了,求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小女子计较,我回家后一定洗心革面!求求大仙您老人家开恩哪,小女子家中还有——”
她本来还想说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的,一想人家是大仙啊,什么不知道,在它面前糊弄,简直不要命了,只能一个劲求饶。
“也罢,看你如此可怜,放你一马吧,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给你一点小小惩罚吧。”大蛇的红色三叉舌头缩了缩,忽然变长,紧紧卷住莫氏,将她困得喘不过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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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她头晕目眩快要昏迷时,忽然传来了打更的梆子声,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什么树梢大蛇,她分明躺在自己床上,被褥将她缠得紧紧的。
原来是梦!
莫氏笑了笑,觉得手臂有点酸痛,摸了摸,手臂上似乎有几条宽大的肿痕。
她颤抖着点亮烛火一看,差点没晕倒在地,手臂上肿痕紫红紫红的。
莫氏最后一点贪心也被掐灭了,跪倒在地,苦苦哀求:“大仙饶命,大仙饶命,小女子不敢了!”
天蒙蒙亮,黄氏来唤莫氏,要她做好准备。莫氏扑通一声跪倒在她面前,说昨夜老爷酒后扇了自己一耳光,自己觉得委屈大哭,其实并没什么。
黄氏眼看煮熟的鸭子要飞了,若是丈夫醒来就糟糕了,连忙道:“嗐,你用不着替他掩饰,别担心,往后姐姐会照顾好妹妹的。”
她越是客气,莫氏便越是紧张,想起大蛇的话语,老爷做了那么多好事,自己却玷污了他的清白名声,难怪大蛇也看不过去了。
她摇摇头,谢绝了黄氏的好意。
纳妾一事,就此作罢。朱老板喜不自胜,跑去问谢先生怎么说服莫氏的。
谢先生笑笑,只说了八个字:“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因逃过一劫,朱老板为了报答,不顾谢先生反对,拖他上酒楼吃饭,点了满满一大桌菜,殷勤劝酒。
谢先生一向自持,小酌而已,但菜肴实在美味,他吃着吃着便放开了胸怀,大吃大喝,高谈阔论。
他谈的都是些修真炼药的道理,过于虚幻,朱老板听不懂,唯唯诺诺,斟酒夹菜而已。
谁知吃着吃着,谢先生身子忽然往下一滑,整个人滑倒地上。他挣扎着爬起来,举起酒杯,道:“来,再喝!”
朱老板怕他饮酒过量出事,连忙抢过酒杯,劝他多吃菜。
“吃,吃!”谢先生拿着筷子,叮叮当当敲碗碟,大声唱道:“飞光飞光,劝尔一杯酒。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朱老板只些许认得几个字,不知道他唱的是什么,见他唱得高兴,也不打断,继续替他夹菜,把碗堆得高高的,忽然又听到咚一声,谢先生又掉地上了。
朱老板正要去扶,却发现,地上的不是谢先生,而是一条比大腿还粗的大蛇,黑白相间,已经昏睡过去了。
朱老板唬得手脚酸软,本要喊人,但又想着谢先生就算是大蛇,也没干过什么坏事,反而救过人命,他能活这么大也不容易,自己又何必伤他性命呢?
于是,他跟酒楼伙计打了声招呼,嘱咐他们不要前来打扰,关闭房门,守在旁边。
看着一动不动的大蛇,他想起当初他身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积雪也没死去,难怪,原来是条蛇呢。
夕阳西斜,谢先生身子一抖,长叹一声,化为人身,拱手对朱老板道:“贪杯误事,丑态百出,让东家见笑了,多谢东家不杀之恩。”
朱老板很镇定:“大仙神通广大,变化莫测,让我开了眼界。”
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谢先生告诉他,自己乃是五百年的大蛇,早已修成人身,娶妻生子,过着幸福的生活。
谁知喝醉酒现出蛇身,妻子吓坏了,连夜带着孩子逃之夭夭,他寻遍了大江南北,都没找到妻儿。
朱老板苦求孩子而不得,谢先生是曾经拥有而失去,两人同命相怜,越发要好。
陶大嫂每隔几日便送菌菇腊肉下来,再拿之前卖得的银钱回去。
这一天,陶大嫂背来了大大一个包袱,不仅有要卖的东西,还有两套棉衣鞋袜,说是婆媳两人亲手做的,特意送给谢先生。
其实谢先生不怕冷,不需要这么厚重的衣服,但他依然收下了婆媳的一份心意。
陶大嫂还带了两盒糕饼,说是邻居大嫂做的,松软可口,若是他们喜欢,往后常送来。
谢先生吃了一口,脸色都变了,抓过陶大嫂的手,急急问道:“你邻居大嫂叫什么名字?多大岁数?长什么模样!”
陶大嫂吓得话都说不全了,幸亏朱老板在旁,先把人拉开了,再告诉她,谢先生妻儿失散已久,大概是吃到了类似的口味,他想起了妻儿,请勿见怪。
“她一定是我妻子,我记得她做的糕饼味道,跟这个一模一样!”谢宪生又哭又笑,状若疯癫。
朱老板生怕他一不小心说出真实身份,遣散旁人,跟陶大嫂解释一番,得知邻居是半年前搬来的,便请她带路,亲自去看个究竟。
陶大嫂本来对谢先生心怀感激,若他们夫妻能重逢,自然最好,便引他们直奔十多里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