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李毓箤。”
江易的声音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冷漠,他注视着菅白露那双唯有恨意的眸子,用微凉的指尖抚过她脸上的血迹,目光深处藏着一抹寂寥,自顾自道:“好久不见,李毓箤。”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在那个冰冷到没有一丝人情味,错综复杂布满勾心斗角的家族里,他一直以为李毓箤是他的救赎,春日摘花玩闹,夏热荷池嬉戏,秋凉一赏月华,冬寒相伴堆雪,几乎从他记事起,李毓箤就一直陪伴在他左右。
每当他被父亲关在书阁罚跪,她也总是能想到办法溜进来,做荷花酥哄他开心。
熬夜陪他做功课,跟他说许多有趣的事,近三百年时光,李毓箤是李家中,除了娘亲以外,他心头唯一的暖色。
可惜那些温存的时光,终究是编给一个傻子的梦境,只需要一点点端倪的裂缝,眨眼便会化作一地的支离破碎。
身陷溺水狱时,他也很可笑幻想过,也许李相生只是为了刺激他,才会说那些荒谬绝伦的话,也许李毓箤是迫不得已,也许是因为自己的心软无能,才会导致李毓箤被族老威胁。
但这些带着自责的幻想,被李毓箤用冰冷的言语,亲手打破。
从始至终,他只是一张蛛网里,被束缚着、做着甜蜜梦的猎物而已。
李家,从未有一人真心待他。
“掉进无渡渊都能活下来,你倒真是命大,也难怪,毕竟是你母亲一命换一命,换来的!呵呵呵呵…可惜啊,看你如今这一身修为,比起几百年前,不过尘埃!”
菅白露嘲弄的话语将江易的思绪拉回,他握着刀柄,往下又压了几分,见她疼得发颤,才不悲不喜道:“你应该很清楚,我从来不中激将法。你也不必拖延时间向主身传递消息,在你来之前,我已经做了万全准备,她不会知道你怎么死的。”
菅白露方才还得意的表情赫然变得难看起来,她咬牙切齿,低喝道:“李曦九!你以为纸能包住火吗?一旦我不明不白的死了!主身一定会想办法探查,别说你,这一方下界都会沦为荒芜!”
“你错了。”江易捋了下她额头凌乱的发丝,轻笑道:“纸,能包住火。”
“李曦九!”
菅白露挣扎起来,但自从这一柄刀洞穿过她的身体,体内的灵力便无法再运转,尚还温热的鲜血从她伤口淌出,在地上蜿蜒开,像是一株盛开彼岸花。
她先是咒骂一阵,说尽了侮辱的话,然后又凄婉地让江易放她一条生路,但她这些把戏,江易早在六百年前就已经看腻了。
菅白露见他始终不动容,目光盯向已经是气息奄奄的郑归昔,突地冷笑道:“李曦九,你要是杀了我,你费尽心思想保下来的人也不会有活路!我就是死!也要拉一个人给我垫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