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曦九那碗的分量可不少,程曜吃下一半便饱了,但面对那一直递过来的木勺,他硬是一声不吭的全部强吞下去。
最后,眼看着李曦九又端起小碗来,程曜如临大敌,终于忍不住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说:“九哥哥……曜儿已经饱了。”
李曦九顿了一下,“是吗?”
说罢,他将程曜放下道:“去玩吧。”
“……”
程曜僵在那,心里无比后悔,早知道会被放下来,他就是撑死也要继续吃下去!
李曦九全然没有意识到小孩在闹情绪,慢条斯理的吃着那一小碗杂烩汤。
吃过午饭,他便打算离开,程曜不舍的拉住他问:“九哥哥不能再留一小会吗?”
小主,
李曦九的眸光波动一瞬,弯腰轻柔地拍拍程曜的脑袋,“下次吧。”
程曜眼底的失落蓦然一扫而空,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嗯!曜儿会等哥哥的!”
那大概是程曜第一次意识到,李曦九并不是一个讲诚信的人,他说的下次,是程曜每日从白天坐到夜晚,掰着手指数着日子一天天等,待到墙壁上的划痕又落下了三十道。
因为身体抱恙,从小扎根在深院的程曜遇到的不公之事多得数不出来,族老们指桑骂槐,对他视若无睹,下人们窃窃私语,毫不掩饰的轻视,族中子弟的冷嘲热讽。
为了不让父母担忧,他学会了不在意,紧闭心房,捂住耳朵,做一个乖顺的孩子,可是在那很深很深的地方,他不想认命,他也想知道天地的广阔,有想要实现的抱负。
程秋生和秦白琼是对他倾尽了疼爱不错,但越是这样,便越让他深陷泥潭。
身为独子却辜负了家族和父母期待,愧疚和无能为力终日蚕食着他,折磨着他。
或许是因为这样,他才迫切的想要抓住美好的事物,又或者是那个人看向自己时,把他当成普通的孩子,不掺杂任何悲悯与同情。
在那目光里,他没有重病缠身,命不久矣,也不是注定一事无成的废物。
他和别人没有不同。
李曦九就像是黑暗里照进来的曙光,抓住了他的手,使得他有一丝解脱。
那是和父母之间截然不同的亲昵,他想要被关注,哪怕不知廉耻的用撒娇换来一点疼爱,只要对方的目光能多停留一瞬。
但那个看似温柔的人,却是一道抓不住的春风,他能做的,唯有等待。
再次见面,还是龙头老者前来慰问夫妻二人时,注意到了树荫底下阴郁的程曜,他活了不知道多少岁月,怎么会瞧不出一个小娃娃的心思,便慷慨的大手一挥,带程曜去找李曦九。
李曦九的住处并没有离洞府很远,步行半个时辰便能看到一处紫粉的花田,远处的瀑布顺着山壁飞流直下三千尺,下方的湖泊清澈如镜,浓郁的迷离香气使人如痴如醉。
李曦九站在花田中央,挺拔的背影在飞舞的花瓣里显得有些虚幻,像是不真切。
龙头老者微微一叹,松开程曜的小手,自顾自说道:“这个孩子吃了太多的苦,他的一生已经停滞,需要外力来推助。世间万物各有造化,是纠缠不清的劫数,又或者是救赎。”
“将来,你们二人自有选择。”
“去吧,孩子。”
龙头老者的声音散去,天地间,仅剩下了程曜和李曦九两个人。
走了一路,程曜已经双腿发抖,他咬紧了牙关,狠狠掐着自己不争气的腿,揉揉苍白的脸扬起灿烂的笑容,朝李曦九的方向狂奔而去,中间摔倒几次,膝盖都磨破了,也没有停下。
“九哥哥——!”
那人回过身,平静的神色闪过一丝诧异,僵了片刻,快步赶来扶住了快要瘫软的程曜。
程曜抱紧了李曦九,满是汗珠的小脸仰起,充斥着欢喜,“九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