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身又不似父亲那般有才智,没有时间与能力广而讲学,难以与各家诸子抗辩。
长此以往,墨家对外扩张的势头便日益势微,人才稀缺导致的后果更进一步折损了墨者的元气,再不能如当年众士人口中所预测的那般成大世之道,经久不衰。
“……”
而听完了少女的讲述,云仙先沉默了许久,随后才说道:
“那个徐子期……”
“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平日里无所事事的,脑袋其实比谁都灵光,他真的帮了我很多……现在说的与他无关啦!”
“好吧。”
云仙先耸了耸肩,
“那你不认同你父亲的学说吗?”
“我不喜欢,说到底,‘兴天下大利,除天下之害’什么的根本不是适合我的东西……”
墨望清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抬头仰望地牢潮湿的天穹,自嘲般地说着,
“一个圆满的家和无忧无虑的生活,这对我来说已经很满足了,为什么要去做那种摩顶放踵以利天下而吃力不讨好的事啊?”
“这是作为‘墨望清’给出的回答吗?”
少女无力地笑了笑:
“但这又怎么样呢?难道我真能放任自己父亲一生为之奋斗的事业被遗忘、被丢进历史的废材中吗?”
说到此处,兴许是那药力还未过的缘故,她猛地捂住脑袋,表情痛苦万分,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几乎是在吼:
“他是生我养我救我的人啊!他嘴上说爱的是天下万民,却为了我而死了啊!!”
“……”
云仙先沉默了,少女的眼泪夺眶而出,沿着脸颊滑落,声音哽咽:
“可我已经很努力了啊,爹爹的学说、经文、手稿……可为什么,为什么还是追不上他哪怕半步?”
总觉得,好像啊。
“明明我已经倾尽全力了……真的好讨厌啊,不管是这样的生活,还是这样的自己……”
墨望清的声音越来越小,接下来的话只有她自己能听见了,
“为什么偏偏让那么平庸的我活下来了啊……”
云仙先沉默了良久,说道:
“你父亲,子墨子,是一个无与伦比的存在,作为一个天才,他创造了领先同时代人太多的杰作;
“作为一个人,他又会去引导、去造福他的同胞,相比之下,你的确是一个再平庸不过的人。”
“啊?”
云仙先却又突然话锋一转:
“但这不是你的错,即便你父亲还活着,墨家也不可能在这一刻达到顶峰,因为你们的理想太高贵了,卑微的世道根本没有做好准备去迎接它。”
“不用拿这种话来安慰我……”
“是吗,可我是认真的。”
云仙先莞尔一笑,抬起一根手指,
“你也应该知道,墨者多为社会底层各个领域的精英,对比其他学派理论水平不足,并且很难克服这种狭隘性,因而关于某些历史传统具有更深的依赖。
“想要标新立异却难以被广为接受……当然,这种性质对于平民百姓来说尚不明显,可你们面对的游说对象却是掌握实际权利的上层君主和宗族。
“你父亲提出的理论并不能满足统治阶级的需要,甚至于,反倒成为威胁统治者统治的不稳定因素,打散了原有的根深蒂固的秩序。”
不知为何,云仙先说这话时好像还带着一种莫名其妙似有所指的意味:
“你有没有想过,旧体系不复存在,意味着整个社会结构都要重新调整社会定义。
“在这个过程中,每个阶层都面临着巨大的风险和不确定性,无论是出于何种角度都会备受苛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