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0日谷雨
都说江南的小城物华天宝、地灵人杰,一口吴语楚调宛转软糯,可这江南的天气却不像这里的人一样温吞客套,那是小孩的脸,说变就变——
早上五点多,天边泛起鱼肚白,忽远忽近的“馒头、包子、豆浆、油条、草炉饼~”的叫卖声顺着蜿蜒的运河拂过岸边的杨柳,穿过五六百年的石拱桥,与河岸两边“叮叮当当”的自行车铃声擦肩,七拐八拐的被一株梧桐树碧绿的新叶“淅淅索索”迎进拂柳巷一栋古朴的私人宅院。
沈垣身形魁梧立在耳门边上说道:“张叔,今天多拿一份。”
姓张的小老头停下三轮车,笑眯眯地掀开后座棉被捂着的蒸笼,亮着嗓子说道:“好嘞!”
沈垣仰头看了看天色,新奇地喃喃道:“这天也是怪了!早上起来还到处都是湿漉漉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雨说停就停,还出了这么大个太阳。”
小老头熟稔地拿牛皮纸打包,闻言嘴上笑着提醒道:“沈先生,今天是谷雨节气咧!梅雨季节就要到啦!”
沈垣接过早点,轻声附和道:“是吧!”礼貌地付过钱,转身便往院子深处走去,将一街的热闹挡在了门外。
“谷雨栽上红薯秧,一棵能收一大筐;
红薯没有巧,只要插秧早;
红薯种得迟,好像羊胡须……”
小老头的吆喝声远了,不知从哪里依稀传来古老的民谚,带着薄荷的清凉在小街居民的灵台深处发出“叮”的一声铮鸣——
沈垣拎着早点,沿着连廊经过角门的时候,恰好看见谢语澈顶着一撮毛茸茸晃晃悠悠的乱发从楼上下来。
雾气霭霭中的晨光,给古老的木质楼梯沁上一层湿气,正由内而外散发着湿润的光泽。
从沈垣的角度往上看,褐色踏步的反光更显得楼梯湿滑,不免叫人心上惴惴的。
他下意识地一个箭步上前,抬了空着的那只手朝谢语澈递了过去。
手上一沉,沈垣眼里噙着笑牵着人一步步下楼,温和地劝道:“小少爷先去坐着,早餐马上就好!”
谢语澈舌尖轻点脸颊,腮帮子那鼓起一个圆润的小包,他盯着沈垣拎着的早点,弯着眉眼乖巧道:“我去帮垣哥!”
沈垣拒绝道:“就算你帮我,油条也不可能多吃!上回顶不住你的软磨硬泡,偷偷让你多吃了一只虾饺,结果闹得那个兵荒马乱,我可都还历历在目呢!
不想让我被刘医生唠叨死,您就受累少吃一口?”
谢语澈一下子被沈垣说得无地自容,感觉自己当真是太过矫情、太过任性了一点,瞬间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