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我没有逼姮儿堕胎……”宋堂主找个位置坐下来,疲倦地弯腰,双手捂着额头,痛心疾首。
月红姐好奇追问:“嗯?没有逼嫂子堕胎?那,当年那药堕胎药,又是怎么回事?”
宋堂主心酸哽咽道:
“当时朝局动荡战事吃紧,后宫之事,都是贵妃负责,我根本没有得到姮儿怀孕的消息,更没有让人端堕胎药给姮儿……
我虽然浑蛋,但那时我膝下还没有皇子,就算我不喜欢皇后,我也不会亲手害死我的孩子……
我是在城破之日,死前的最后一刻,才得知姮儿怀孕了。我若知道,姮儿有了我们的孩子,我定死也不许姮儿带兵出城……”
月红姐斟酌道:“所以,当初那碗堕胎药是贵妃自作主张,打着堂主你的旗号,给嫂子送过去的!”
宋堂主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我惆怅的深呼吸,思纣很久,还是决定问一问他:
“宋堂主,你还记得……你幼时曾和一个小女孩玩得好,小女孩后来因为生病了,要去万安寺拜师养病,她喜欢梅花,临走你还特意塞了一束梅花给她,一遍又一遍地和她说,等她回京,就娶她吗?”
宋堂主揉着太阳穴,沉默很久,道:
“嗯,记得,那时我们都在京中的学堂读书,我虽然是皇后嫡子,却自幼就不受宠,我上面还有两个庶皇子哥哥,我的太子之位,随时都会搬家,落到他们手里。
父皇命我们去京中的辰澜阁学堂读书,那时朝中大臣都觉得我这个太子当不久,便各自站队,讨好我两个哥哥,连自己的儿女都要千叮万嘱,不许他们和我玩,要他们多巴结我的两个哥哥。
只有那个小女孩,她很乖,很善良,别人欺负我,都是她出面帮我解决,为我撑腰……
她喜欢梅花,她和我说,她叫小梅。我也,很喜欢她,可后来她生病了,她的家人把她接了回去,要她去很远的地方治病,我是向她承诺过,等她长大了,回来我就娶她。
可她,红颜薄命,早逝了……”
“红颜薄命,早逝?”
我听得脑子犯浑,他颔首:
“那时,我只是个随时都可能被废的太子,回宫后我不敢向父皇母后提及她,我怕我会给她带来麻烦。我也不敢派人去找她,毕竟,我连自己还能活多久都不知道。
越长大,反而越后悔当年给她那个承诺,不是因为不喜欢了,而是……太危险,我怕她,会因我而死。
直到我十四岁那年,两个哥哥相继出意外,一个亡故,一个残了腿,我这个太子才总算是坐稳储君之位,在朝中被人稍稍重视些。
那时我再派人去找她,万安寺的人却告诉我,她早就病死了……”
我咬住唇,“你确定、她死了?”
宋堂主长长呼了口气:
“七岁的事,到我十四岁那年,已经开始记忆模糊了,我只记得她是学堂院长的外甥女,只是学堂院长在我十岁那年被父皇砍了,我调查过他的亲属,却发现他唯一的妹妹也在他死后病逝了。
没办法,我只好让人去问万安寺的寺主,查当年京城前往万安寺养病的官眷,倒是真的查到了,只是时间上有点偏差,但不排除当年小梅在路上去了别的地方耽搁了时间的可能。
但那位养病的女孩,在入万安寺的次年就病死了,坟就在万安寺的北面山岗上……我登基称帝后,才有机会出宫祭奠她。”
说完,宋堂主难受地红着眼,稍稍抬头,问我:“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事了?这事……我只和贵妃说过。”
白君也提起兴趣:“难道,你不会还认识他的贵妃吧?!”
我无奈地沉声道:
“我不认识什么贵妃……这事是谢姐姐和我说的,当初我和九爷闹别扭,她拿自己经历开导过我。
她说她曾满心欢喜地回京要嫁一人,可那人,却忘记了六岁那年,拽着她的马,强行塞给她一束红梅花,一遍遍向她承诺,等她病好回京,就娶她……”
宋堂主的眼泪顷刻就在掌中湿了一片,不敢相信地哽咽颤声问:“什么!小梅,是她……”
月红姐没心没肺地托腮说风凉话:
“得了,玩脱了吧!从前堂主你只知道嫂子少时在闺中就倾心于你,万万没想到,你俩才是真正的青梅竹马!最先动心的人,反而最先辜负了真心。”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宋堂主抹了把眼泪,突然起身朝外奔去。
我们三一僵,月红姐慌忙追问:“堂主你、你去干嘛啊!”
宋堂主嗓音沙哑:“我、去找我大儿子,求他帮我说说好话!”
“说好话……”
瞧月红姐那表情干巴在脸上的模样,我敢确定,她肯定和我想的一样——
就谢姐姐那个聪明到我和白君、月红加在一起都未必能玩得过的儿子,他不耍自己这个白捡的便宜老爹就不错了。
还帮他说好话……
“痴人说梦。”
我们三同时说出了这四个字……
说完,彼此都惊住了!
白君单手撑着脑袋,歪靠在椅子上,啪的一声展开手里折扇,一双上挑勾人的狐狸眼妖冶昳丽:“英雄所见略同啊诸位!”
月红姐乖乖凑到白君身边去,拉住白君的袖子卖萌:“白爷,摸摸!”
白君垂眼看月红姐,情不自禁地满意挑唇,熟练合上扇子,用扇头缓缓抬起月红姐下颌,语调也是无尽温柔:“怎么了小红儿,又想要什么?”
月红姐狡黠一笑,不客气地将双手送上去:
“九爷给白爷的仙丹……九爷手里的仙丹最好用了,白爷你肯定没用完,给我嚼两颗呗!”
白君眉眼携笑的无奈道:
“你这丫头啊!本君手底三百草仙,胡黄柳灰白,还有清风,草木,谁敢这么肆无忌惮地找本君索要东西?也就只有你,打小就没规没矩,仗着本君宠你,什么都敢要,下次是不是连本君的内丹都要啊?”
月红姐晓得白君是在逗她,脸皮极厚地化成原形,扑进白君怀里,粉尖尖狐狸耳窝在白君的脖子里,小脑袋疯狂往白君胸膛上蹭,干净的粉红狐爪勾起白君胸前一缕银发,大胆妩媚地绕啊绕,
“月红怎么可能会要君上的内丹,月红没大没小,还不是君上您惯的!哎呀君上,你就给月红几颗尝尝呗,你都被月红看见了,肯定早就料到月红会找您要。”
月红姐说着,还昂起一双水灵灵,勾魂摄魄的狐狸眼,一眨一眨地看白君。
与白君亲昵的模样……突然就让我明白为什么古代祸国妖妃都被称作小狐狸精了!
而白君如今,好像越来越适应月红姐的亲近了……
“你啊,鬼机灵!”白君拿她没办法地翻手化出两粒仙丹,宠溺怜惜道:“特意给你留的,乖一点,下次需要,本君再去找老九要。”
“谢谢君上!”月红姐张嘴就将白君手里的仙丹吞了,吞完揉揉小肚子,还不乐意走,顺势蜷在了白君的腿上。
白君见状好笑道:“臭丫头,你这么贪?”
月红姐晃了晃狐狸尾巴,在白君怀里找个舒服的位置窝下,任性道:
“我现在是狐狸,可以在君上怀里久留,君上身上香香的……吃完仙丹得立即运功调息,我在君上这,要是万一练功练岔了,君上还能顺手帮我一把!”
“你如意算盘绷爷脸上了!”白君眼底的宠爱藏匿不住,弹了下月红姐脑门,“小笨狐狸!”
我捧着脸坐在沙发上,兴致极高地看着两人亲昵。
白君察觉到我探究的目光,好奇撑住腮帮子问我:“小漓在想什么呢?怎么这个表情?”
我噗嗤笑出声,故意打趣:“在想,白君你和月红姐越来越有夫妻相了!”
月红姐顿住,下一秒,把脑袋藏进了尾巴里。
白君愣了一瞬,紧接着又展开折扇给月红姐扇扇,口是心非:“小妮子惯爱口无遮拦开玩笑。”
啧,还害羞上了。
我扭头,余光无意扫见门口一抹转瞬即逝的青色衣角……
是狐天明。
看见这一幕,不晓得他心中会作何感想……
中午,外面下了雨。
雨后海棠花残落了整条青石小道,我一个人无聊,就踩着青石板,流连在花树下捡没有被泥水弄脏的整朵海棠。
才捡了一小捧,前路就扫兴地多出了一双绣玉兰花的白鞋……
视线抬起,正是穿着一袭白纱裙,打扮清雅的莲芯。
看这阵仗,不用想,又是来找茬的。
我不耐烦地站起身,开门见山问道:“你这次,还想演什么?提前告诉我,我配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