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娥叫了辆黄包车,直接绕到人事部副司长的公馆小门,塞了最后两块大洋给小厮,陪着笑要见阿春。
小门外正对巷道,有个长方形花坛,齐刷刷的高大树木,树荫丛丛。
阿春很快来了,穿着淡青色旗袍,头发挽起,眉清目秀的脸上隐约透着一丝淡漠。
阿娥一把拉住阿春,哭哭啼啼,“陈老板带上他的东家傅小姐找到家里,怎么办啊?小六又打破牛蛋的头,还差五十块大洋……”
阿春皱眉,“我早就劝你不要参与进去,你不听怪得了谁?本来陈表叔器重我,下个月工资给我再涨十块大洋,你为了三百块大洋,就把我卖了。”
阿娥哭得更凶了,“我也不想卖了你,但阿夏拿着枪抵住小六的头,不同意就杀小六。你阿爸死的早,我生了五个女娃,只有小六一个儿子,我也没办法。”
阿春听着阿娥哭诉老半天,半句不提关心她,彻底死心了。
“阿夏恨你,谁让你当初刚生下阿夏就把她卖了呢?”
阿娥痛哭,“姆妈怀你的时候,不知道是双胞胎,生下来,才知道肚子里怀的是两个女娃,家里穷养不起,就把你妹妹阿夏卖了。
不卖掉阿夏,我们全家都要饿死。现在阿夏找到我们帮忙,不好不帮,毕竟,是我,还有你,欠了阿夏的。再说了,阿夏也不让我们白白帮忙,她给了钱。”
阿春冷笑了声,“当初为了钱,卖掉阿夏,现在为了钱,卖掉我,我们两姐妹,真是欠了你的!你知道我在这里过什么日子吗?太太辱骂我,小姐少爷们呵斥我,下人们嘲笑我。
直到有一次我帮太太把衣服搭配得很漂亮,太太开始有点器重我,日子才好过了点,但,那又怎样?还不是做个低贱的下人,我嘴笨说不出好听的话,谁都可以打骂,谁都可以嘲笑。
事到如今,我才清醒过来,你不在乎我,只在乎我能赚钱回来养家,每个月只有我拿钱回来的那天,你才会敷衍我。”
见阿春不听话拿捏不住,阿娥哭得更伤心。
“不是这样的,你是姆妈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姆妈自然疼你,家里穷,姆妈把你带大不容易,你长大了,帮家里承担点,也是应该的。”
“可你知不知道,阿夏都在外面干了什么?她是间谍,日本人,是我们每个海城人不折不扣的仇敌,你让我帮她做事,我也成了人人喊打的汉奸,迟早丢了命。”
阿娥拼命摇头,“我不知道,阿夏没跟我说……”
“你走吧,以后,不要来找我了,就当以前那个听话事事顺从你的阿春,已经死了。”
阿娥不甘心,“阿春,家里小六还要读书,以后娶媳妇,需要很多钱,你不能丢下我们不管。”
阿春讥笑,“我摊上了阿夏的事,迟早是个汉奸,你不怕连累小六和你自己,尽管来找我。”
阿娥瑟缩了,再不甘心,也只能不情不愿地走了。
等阿娥走后,阿春看着花坛里摇曳的树影,喊了声,“陈表叔,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