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直思索到半夜,老朱也没思索明白。
不过,他只知道一点,那就是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依然会杀杀杀……
只是会尽量少杀一点。
比如说,修建中都的工匠,自己当年为何一怒之下杀了那么多呢?
他们也是徭役繁重,不堪忍受罢了,跟自己当年造反没什么两样……
老朱以此为基点,反思了自己这些年执政的种种措施,越想越没有自信,越想精神越崩溃。
正在他烦躁得恨不得一把火把皇宫烧了之时,门外传来二虎急切的声音。
“皇爷,有少主的密报!”
老朱没好气地道。
“那逆孙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不是!”
“是少主在中都祭拜皇陵,亲自撰写了祭文。”
“那逆孙亲自撰写祭文?”
老朱听到这话,眉毛拧成个川字,心想锦衣卫这么晚巴巴地送进宫,准保那逆孙又出什么狂言妄语了。
因此,他气冲冲地走出寝宫,朝着二虎大手一挥。
“拿来!”
“哎!”
二虎恭敬的双手奉上,老朱蛮横的一把抢过。
老朱本来都做好被逆孙气个半死的准备了,然而当他打开锦衣卫抄写的祭文,只感觉眼眶湿润,仿佛找到了知己一般。
“昔我皇考,寓居是方。”
“年不及立,流落他乡。”
“寄身寺院,又逢断粮。”
“百纳穿结,宿露餐霜。”
老朱看到这儿的时候,仿佛又回到小时候凄凉无助,举目无亲的惨澹境地。
当他想到父母死的时候,别说没有棺材了,就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更是悲从中来,直接坐在皇宫的门槛上呜呜地哭起来。
“俄而红巾四起,皇考东躲又西藏。”
“愤而从之抗元,征战血染于袍裳。”
“自古帝业之有成者,未有皇考之凄惶。”
老朱看到这儿,当即瞪起两只龙眼,看着纸上的文字骂道。
“谁都躲西藏哩!”
“咱是真命天子,咱就在元军眼皮底下,他们都抓不到咱!”
老朱为自己辩解几句就继续看下去,只见下边都是写自己开创大明如何艰辛,如何不易,看得他老怀欣慰,恨不得把大孙拎过来狠狠地亲上几口。
还是自家乖孙懂事,知道咱建立大明不容易!
老朱看完大孙对自己的吹捧,就看到大孙的自我反思。
“余生而为皇孙,自小厌食膏粱。”
“今观皇考之艰辛,方知往日之无状也。”
“今以此文祭之,以明吾心之志也。”
“自此当以父祖为范,勤于政事,不负皇考之望,不负天下臣民之望……”
老朱看罢最后一段,开心得手舞足蹈起来。
大孙祭奠皇陵所写的祭文,不仅心中的郁闷一扫而空,反而觉得从未有过的清爽。
咱残忍嗜杀又如何?
咱就算杀错了又如何?
咱有个好大孙,将来咱大孙能替咱遮掩回来,哈哈哈……
小主,
“二虎,你瞅瞅咱大孙写的祭文!”
二虎赶忙接过去认真翻看,然后连声地称赞着。
“好!”
“真好!”
“真是太好了!”
“你是不是除了说好,就不会说点别的了?”
“我……”
“别杵在这儿碍眼,去把齐泰、袁泰、陈宗理给咱叫过来!”
“要说拍马屁这活,还得是这群文官拍得舒坦!”
“诺!”
老朱打发走二虎后,坐在门槛上翻来覆去地看着大孙写的祭文,越看越觉得舒心。
“咱大孙长大了,知道心疼咱这个爷爷喽!”
“真想立刻见到你个小逆孙哟!”
……
三日后。
朱允熥的车驾刚一绕过山川坛,就看到老朱的銮驾停在正阳门外,在其銮驾的两侧,则站满了前来迎接自己的文武百官。
老朱在看到大孙的马车,当即从龙撵上走下来,满脸期待地等着和大孙重逢。
朱允熥看到老朱出了马车,也从马车里钻出来,站在车辕上朝着老朱招手示意。
老朱看到大孙在车辕上又蹦又跳,气得他破口大骂。
“这逆孙就不能让人省点心!”
老朱骂完大孙,脸上再次洋溢起幸福的微笑。从他的视角远远看过去,好像大孙又长高了一点,快成个大孩子喽!
在朱允熥的再三催促下,马车开出了三百里加急的速度。眼看着马车距离龙撵还有不到十步距离,朱允熥不等马车停稳,就从马车上跳了下去,然后跟一只胖麻雀似的,朝着老朱飞奔而去。
老朱见状赶忙伸开双臂,将大孙稳稳地接住。
然而,就在他想像往常那般将大孙抱起来时,却不料自己的身子先腾空了。
正当老朱不知所措之时,只听到大孙开心地大喊大叫。
“皇爷爷,我能抱动你啦!”
老朱听到这话,气恼地拍打了几下大孙的脑袋,威严地呵斥道。
“赶紧把咱放下来!”
“这么多人看着呢,成何体统!”
朱允熥闻言这才将老朱放下来,不过脸上依然挂着得意的笑容。
“皇爷爷,孙儿要不了多久,就能背着你到处跑啦,啦啦啦!”
老朱听到这话,顿时想起去年背着大孙的情景,脸上露出一丝甜蜜的回甘。
这小逆孙,竟然还惦记着这事呢!
老朱宠溺地揉了揉大孙的小脑袋,故意气哼哼地说道。
“咱听说你本事大了,还能上阵杀敌了?”
“还杀了两百个鞑子?”
朱允熥一听这话,赶忙尴尬地解释道。
“皇爷爷,那都是舅老爷瞎编的,为了给孙儿脸上贴金,实际上孙儿只杀了俩……”
“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