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柏天储极力为自己辩解，柏永馥忍不住笑了，“好，你厉害，你强，行了吧！实际上，父亲并不是笑你。满眼的尸山血海，谁又不害怕呢！况且那年你还不到十岁，才这么点。”

说着，柏永馥还用手比了比。

柏天储有点无奈，不知今日为何父亲这么多感慨，“父亲，我那时可比你比划的高多了。”

柏永馥没有理会柏天储，继续道：“那一日，我柏家三十七口殉国，堡前堆满了尸体。你三叔，你母亲，你妹妹，都是那时走的。”

柏天储脸色变的阴沉，想要劝慰父亲，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柏永馥摆了摆手，“我柏氏起源于河南舞阳柏皇氏，后因战乱迁移入江苏。太祖年间，祖辈随大将军北伐鞑虏，成功后定居宁远兴城，世代军户为生，距今已二百余年也！但那事之后，我下令决心将部分族人迁回江苏。孩儿，你可知为何？”

柏天储点了点头，“东虏势大，父亲不得已而为之。”

柏永馥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我久在军中，朝廷什么情况，我早就知晓。除非有大的变化，否则朝廷绝难守住辽东。事实也确实如我所料。看看留在辽东的那些军户家族，有多少家破人亡，连个种都留不下。”

柏永馥看向柏天储，“儿啊！但父亲不甘心啊！自东虏兴起之后，我柏氏柏永福，柏襄甫，柏永镇，柏承馥，游击以上战死者便有四位。但柏家死了多少人，却连自己的家都守不住啊！”

柏天储眼圈微红，父亲放心，终有一天大明会收复故土，我们也可以重回家乡。”

柏永馥摆了摆手，“军户为业，若为国殉死，而助朝廷平叛。青史留名，有子孙祭祀，倒也死的其所。但我以前唯恐我辈虽死，大明却大厦终倾。柏氏子孙离散，后继无人。柏氏空有忠义之名，却难获忠义之利。”

说到这里，柏永馥长叹了一口气，“陛下招我前去，对我言说，守临沂，最好的将领是杨御蕃，因为他本就是临沂人。其次是秦翼明，白杆兵的威名天下皆知。其他，如马进忠，马科，王燮，张家玉等，虽有的经验不如为父，但都对天子十分忠心。”

柏天储脸色顿变，语气有些发颤，感觉事情似乎有些严重，“父亲，难道陛下不信任你吗？”但随即，他又连忙摇头，“不对啊！若陛下不信任您，为何最后伴随陛下身旁的是您？”

柏永馥叹气道：“陛下说他想看看，看我辽东汉民还保留几分忠义之心？看看我们这些辽东军户是否会在有选择的时候投靠满虏？看看我柏永馥在形势不利时是否会直接绑了他去换取自己和子孙的百年富贵？看看他这个大明天子是否够格，能否使我们这些对朝廷怀疑者重拾信心？看看我柏永馥是否能为了自己活命而假装看不到在对战东虏中殉国的上百柏氏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