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踏进拱形门洞见到红灯高挂,还有那红灯映红的满楼女子,张八两才有了实感,仿佛踏入了一个渺渺梦境。
他哪来过这种地方,且不说他没钱来,人的这些情啊爱啊好似就跟他没什么关系,他也从没动过歪脑筋。一下子自己把自己摁进这花花世界,他周身都在排斥,像是要过敏了似的,从头发到脚趾,哪哪儿都不对劲儿。
可事情是他自己揽的,那硬着头皮也要做完。
四个人拾级而上,绕着楼一层层走,沾了一身的香气,找到了同庆书寓的牌子,倒是把门里头的周锦花吓了一跳。
“这快上客了,你们别把人都吓跑了。”周锦花了解了情况后,赶紧将众人引进那失踪姑娘的空房中,这算是隐蔽地方,交代娘姨龟公帮她盯着活,这才掩上门说话。
晁荃如端眼前这个五十多岁的女人,衣着朴素,鬓髻整齐。除了耳朵上的一对金镏子,都不见全身上下有旁的首饰。眼睛不笑时也弯着眼角笑纹,面色红润,不见抽大烟的陋习。不怪张八两没认出此人身份,确实与他印象中那些个老鸨很不一样。
亲切称上一句“周婶子”,也是极合适的。
同庆书寓属这平康二里的院中做得最大最好的,周锦花手底下两个娘姨三个龟公,记录在册的姑娘有十三个。院里这些班主也都推她为首位,她家一出事,旁边也跟着着急。
屋里地方不大,炕上放一矮桌,剩下就是脸盆架、矮柜、梳妆台,简单得很,挤下五个人着实有些紧。晁荃如坦荡荡坐在炕上,两个巡警靠墙靠柜抱着警棍站着,惟张八两左右不敢碰,直直杵在屋当中,周锦花见劝不下对方就拣了那梳妆台前唯一一把凳子坐了。
“我先替姑娘们谢谢各位老爷上心,”她看着众人,娓娓道来:“一连丢了俩人,我这生意都不好做了。她俩讨喜,客人多,尤其是青香。好些人都来问怎么不见人,我也不知该怎么答,唉。”
晁荃如照惯例掏出了怀中手札,拿钢笔写写划划。“我见你是四月初七才报的失踪,卷宗里记,胡舒兰,啊,书兰失踪得更早些,应是二月时,那时怎么不报警,等过了这些日子才一起呈报?”
“书兰是二月初三丢的,前一天是‘龙抬头’惊蛰来着,我记得很清楚。”周锦花眉梢见愁,唉声叹气道,“这事儿也怨我,因为书兰是个搭班,来去自由,所以我当是她不愿做了,悄悄跑了,没有卖身契拴着这也是常有的事儿,就没去多想。直到后来连青香都没了,我才琢磨过味儿来,特意找书兰家里人确认了一下,她果然没回家,家里人也一问三不知,还当是人在我这里做活呢,我这就赶紧去报了警。”
“两人都是出局后就没再回来?”
“是啊。”
“可有记录?”
“有有,我们这儿是正规地方,一切齐全,诸位稍等,我去取登记册来。”周锦花说着站起身来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