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第三次催眠(2)

小儿不禁落泪,“本想接母亲常住于此,也好侍奉母亲左右,如今看来,夙愿难成。”

我握着他的手,“我儿的孝心昭昭,为娘怎不清楚?只是比起儿孙的孝,我更喜那老伴的情。”

小儿哽咽点头,“只要母亲和顺,就是儿子的福气。”

某日恰逢休沐,姬相与同僚饮酒,归家甚晚,又趁着酒兴与我云雨一番,次日宴起,见我饮那避子汤,挥手夺去,泼于地上。

“此物伤身,夫人莫要再饮。”

“相爷,我葵水未断,唯恐有孕。”

他拥我入怀,在我耳边轻道,“那无名道士虽救我一命,却用药过猛伤了精气,他道我余生不能再育。”

半年后,我频繁呕吐,不思饮食,身形懒怠,日渐消瘦。姬相为我切脉,神情犹豫,又唤来京中圣手,圣手确认,我已有身孕。

待送走那圣手,姬相回我房中,坐立不安。

“相爷可是在怀疑妾身清白?”

“非也,我只是在怀疑那无名道士。”他眉目突然舒展,格外高兴,紧执我手,“夫人,抱歉了,无辜让你遭受这孕产之苦。”

九个月后,一名女婴呱呱落地,姬相喜出望外,为她取名“秀儿”,寓意钟灵毓秀。

自从秀儿出生,姬相非必要不外出,整日都在后宅陪伴女儿,起居日常无一不亲自过问,待秀儿犹如掌上明珠。秀儿很快长大,姬相亲自为她启蒙,还请来京中名师教导她琴棋书画。春梅私下总笑姬相,说他只是缺了把登天的梯子,否则那天上的星辰月亮都会给秀儿摘了来。

时光荏苒,秀儿及笄之际,姬相积劳成疾,缠绵病榻。京中名医看遍,结论皆是来日无多。我与秀儿抱头痛哭,却又不得不强打精神照顾姬相。

某日,姬相唤我至榻边,要我带他回那山庄。

“相爷如何经受得住那路途颠簸?”

“即便死在路上,我也要葬在那后山枫林之中。”

“秀儿在京城已有婚约,若葬那深山老林里,她日后如何去祭扫?”

姬相微笑摇头,“我不需要她来祭扫,只要你陪着我。”

“我在这里也能陪着你。”

“夫人,回那乡下,你过得更自由快活。”

我不由失笑,“都已垂垂老矣,还要什么自由快活?”

“夫人,就当是我自私,又想长眠枫林,又想你陪我左右。”

他倒是视死如归,我却无法抑制悲痛。

“为何非是那枫林?”

姬相有些气喘,我喂了他几口参汤,稍有平缓,他继续说道,“那枫林正对着江边那片荻草……每年深秋,你站在那荻草丛中便可见那漫山遍野的红枫……我要你记得我。”

依照姬相遗嘱,我和秀儿扶柩回乡,将他葬于那片枫林之中。

我找人把江边空置多年的房子重新修缮,带着春梅常住。

父母早已过世,哥嫂常住镇上,守着我赠予他们的药铺,赚钱之余,还能含饴弄孙,故不愿再回乡下。

每年秋天,我都会在荻草丛中散步,遥望那片枫林颜色渐浓。

进入花甲之年,我的身体日渐孱弱,某日偶感风寒便卧床不起,自知时日无多,遂往京城去信三封。

不久,二子一女携家眷儿孙陆陆续续归来,扑通扑通跪满一地。

遣散众人,我只留两儿和秀儿在身旁,要求他们将我火化后撒在荻草丛中。

秀儿面露惊恐,“母亲,万万不可,至少要同父亲合葬。”

大儿更是不愿意,“您也是堂堂相府遗孀,怎能如此草率了事?”

小儿见我面容哀婉,沉默许久,“哥哥,小妹,我们还是尊重母亲的意愿吧。”

三日后,我溘然长逝,骨灰撒入荻草丛,可谓是灰飞烟灭。

意识重上云霄,眼见着枫叶荻花越来越模糊,我又陷入那混沌之中。

……

睁开双眼,脸上还是冰凉一片。

“这次没有做噩梦吧?”李蓉蓉又递来抽纸,轻声问我。

我抽纸擦泪,摇摇头,“但是好长一个梦,长到一辈子。”

她看了看墙上挂钟,“你觉得有一辈子,其实只有30分钟。”

我坐着发了会儿呆,“李医生,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她手上的笔头稍滞,抬头看了我一会儿,“我们会借助宗教的某些理论甚至手法帮助来访者治疗,但心理学本身是一门科学,科学不存在前世今生……这次催眠,你哭了很多次。”

梦境历历在目,那些劫后余生、求而不得、左右为难、失而复得、天人永隔……留下的大喜或者大悲还隐隐作用,但无论如何,我并不觉得虚度了此梦。

“李医生,难道我没有笑吗?”

她停笔思忖了片刻,“也笑了,但哭得更多。”

“那您有没有催眠过笑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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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蓉蓉一愣,随即哈哈一笑,“印象中……好像没有,毕竟,过得开心的人怎么会来找我呢?”

“李医生,您每天要接待这么多不开心的人,是不是也会变得不开心?”

她微微一笑,“是啊,我们也要定期找督导帮忙疏通负面情绪,清空了才能继续工作。”

我抿嘴叹气,不由感慨,“人生不论富贵贫贱,痛苦都是免不了的。”

“痛苦都是有价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