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尸身遍野中,一个小少年举起一把比他的身高还长的剑,一剑一个敌人。在偌大的战场上,异常显眼。
少年终究是少年,心气再大,再是自命不凡,身上挂了不止一处彩,早就气力不足的他连握剑都手在发抖,分明一如既往白皙的手,在此刻终是鲜血淋漓,他不过一个八岁小儿,却想在这乱世之中靠自己闯出一个天地,如此可笑!
常戴面具早已不知所踪,他俊俏的脸庞染上血,平白给他添了几分妖冶,喉间的腥甜被他勉强咽下,他稳住身形 置气般擦了擦嘴角的血,眼中的狠厉越发藏不住。
“众将士听令!”他一手举着长剑,嘶吼着嗓子。
“在!”
堪堪是一呼百应,黎军与景军在此刻成为一体!
“身后便是百姓,本将希望大家记住,既然选了这条路,享受这个将士的身份和荣耀,便要护得一方安宁,撑不住,也得给我死撑着,我会带你们回家!”即使少年自身快要支撑不住,也并没有露怯。他语气坚定,甚至是带着肯定以及属于少年的骄傲,给了所有将士的誓言,瞬间燃起了所有将士的心,包括黎国离家多久的将士。
“回家!”
“回家!回家!”
“杀!杀!杀!杀!”
“冲啊!”
喊声响彻云霄,就连因为自己女儿的原因不太待见少年的谢忠也微微为这个少年动容。
少年心气、傲气、不服输的狠劲儿,以及,能让军士信服的话语能力,竟格外鲜明。
城内。
“除了北门,其他门必须十二个时辰给我看好,敌军狡辩,随时可能会派人偷袭,护好这座城,护好城中百姓,这是你们穿着这身军衣最该做的!”北冥珞雅此时已经将头发全梳出来,一身戎装英姿飒爽,她怀中抱着谢娇允,气势一点不输平常。
这其实是谢娇允提出来的,主要是怕有些谢军不服,北冥珞雅虽有能力,但毕竟是景国人最近也得了谢忠的关照,再不济,也是谢忠的女儿。
但她却不知,那些本来不知所谓的黎军早就被少年手下的景军打服了。
谢娇允陪她在城楼上转了一圈,而后突然停了下来,不知怎的捂了捂心口,面色瞬间变得惨白,她突然意识到什么,强撑着不让人看出端倪,抿唇道:“若敌军突袭,可有胜算?”
此时北冥珞雅的心思并不在她那,只是望着远方,平声道:“若敌军少的话倒有六分胜算,多的话…小路将军派人提前设置了些障碍,或许能撑个三日。”
谢娇允闻言面色一沉,“珞雅姐姐猜测一下若是敌军偷袭,下一步在哪?”
北冥珞雅看向她,却从她的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得继续说道:“东西两门离林中极近,便于掩藏,但若论熟悉还是抵不过一个当地人,且林中易燃,想来应该攻南门。”
谢娇允微微摇头,认真道:“行军路途遥远,若是绕的太远恐将士身心疲惫有所怨言,若我是敌军首领,必攻北门。”
北门就是少年他们出行的地方。
“不太可行,敌方估计认为我们会在各地埋伏士兵,若是他们过来,小路将军他们应该打不了多久,到时候直接来个一锅端不就危险了吗?燕国将领不像那种会打赌的人。”北冥珞雅皱眉,显然不认同她的说法。
在她的观念,少年一定会在短时间内赢,他从未败过,只是可能赢得艰难。
谢娇允不想再说什么了,这段时间都相处,她看得出来北冥珞雅是个极其自我又固执的人。谢娇允索性缓了缓神色,说道:“珞雅姐姐说的对,是我多虑了,那可否请珞雅姐姐派人在北门五十米开外放把琴,我愿以琴为远方的战士祈福。”
北冥珞雅自认为北门是顶顶安全,想来谢娇允不会有危险,就准了。
谢娇允不会弹琴,一点都不会。
几个守门之间相差甚远,所以彼此之间很难有些许联系,就算是支援也不能第一时间到。
谢娇允亲自打开城门,淡然坐在琴边。身上的痛楚从谢忠他们打仗那天就一直有,她自然清楚为什么,知道大事将来,而自己身体如此,不禁有些痛恨自己来,小脸疼的发白,汗水跟着直流,背后不免有衣裳沾在皮肤上。终于,她咳了一大口血在琴身上。
谢忠带她过来,无非是因为有老和尚将谢忠的疼痛转移到她身上,让谢忠能无畏杀敌。此举是为了国家,为了百姓,谢娇允谁也不能怪罪,不然她就是不忠不义。
她匆忙擦拭,却不知还是在琴身上留下来暗红色的血迹。
只是此时无暇顾及她自身的情况。
她在等。
也在赌。
“噔噔噔。”
远方传来军队的有力步伐,旗帜上格外鲜明地写了大大的“燕”字,银甲在阳光下泛着光,却不刺眼。
小主,
来了!
谢娇允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只心道了声果然,幸好她今日随身带了胭脂,才把憔悴的面容挡了挡。
“女娃娃,你一个人在这可是不太安全,城内无人了吗?还是只有你一个聪明人?”燕国将领下了马冲她喊道。
他眼中莫名对这个女娃生了些敬佩,一个女娇娥,本该在闺中享福,怎么偏偏落到这惨绝人寰的战场上,胆子还大,他带的兵足足有两万,而她一脸淡定。
以一人之身,救一城之人,怕不是异想天开,可谢娇允偏偏这么做了。
战争,百姓何其无辜,即使她受尽欺辱,但百姓不曾亏待她,她突然想起私塾里爱给她讲故事的讲师,给她带点心的同窗…以及在战场上拼搏的另一个人。
她本就无心无情之人,甚至对百姓有过怨恨,怨恨他们为何不去救她,去给她作证,他们并非见不着谢忠,只是没人愿意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去给自己添麻烦。所以她怨恨,她发了疯,慢慢地,她封闭了自己,成了麻木。
后来她遇见一个人,那人教她,没有人应该为另一个毫无关系的人做什么,只是他们心中有善,才对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