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常年握剑的手。
她的确握着一柄剑。
一柄剑身落满了霜的、极其有名的名剑。
天霜!
天霜的剑身光洁如镜,视之不单有稀薄白霜覆于其上,还有一抹红色——那是最为鲜艳的赤红色,仿佛堪堪破开的新伤口中流出的血。
那就是血。
王震寰惊恐地回头看去,龙椅已然被一劈两半!
座上之人两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脖子,殷红滚烫的血液仍从指缝中汩汩溢出,无济于事——那一剑径直贯穿了他的咽喉,龙椅紫檀木制成,厚重无比,竟连收招的余劲都抵挡不住。
她什么时候出的剑?
一股恶寒爬上王震寰的身体,深入他的皮肉、骨髓,似是被人狠狠地泼了一桶凉水,从头冷到脚底。
他虽为御林军统帅,却从未真正上过战场,也从未有过对手,连教他武功的教头,都已经败在他手下。
他平生第一次感觉到恐惧。
无边无际的恐惧。
犹如心中潮湿阴暗的角落滋生的苔藓,经由一场大雨肆意疯长,迅速爬满了心底的每一寸。
然而这种恐惧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他很快就不恐惧了。
死人是不会恐惧的。
那具躯体脸上的表情凝固在出剑的那一瞬,惊诧还来不及转变为惊恐,他的心口已被一剑洞穿,狭长的伤口如同鲜花一般绽开,一大朵一大朵的赤红色从中盛放。
“殿下,我们来晚了!”宋竹君从李清幽身后小跑出来。
“不,你们来得正是时候。”宋筠如释重负,躺倒在地。
——
一无所获。
四处都找遍了,也不见虎符所在。没有虎符,皇帝也无法策动禁军,城外禁军一旦听到宫中动乱的消息随后集结闯入宫闱护驾,见此情形十有八九会听信王震寰的消息,不顾一切地杀死所有所谓的“叛贼”,届时所有人包括宋筠都躲不过这一劫。
所有人再次聚集在殿外,仍旧一无所获。
“诸位不会是在找这个吧?”危虞忽然现身,孤身立在飞檐之上,手握虎符,衣摆猎猎。
李清幽抬头望去:“又是你这该死的,还没被打够?”
“虎符在我手上,我倒想看看你能嚣张几时。”危虞冷笑道,“没有这虎符,不消得我出手,你们都要葬身此地——对了,我的轻功十分不错,我会守在这里,阻止任何试图逃走的人。”
危虞大笑,笑声凄厉癫狂。
远处,皇城城门大开。
无数甲兵倾巢出动,喊杀声如雷震。
众人心知肚明,第六名剑殁红,是何等恐怖的实力。
即便崔玉澈没有受伤,家传剑法不精,浪子剑法又尚未大成,第三名剑名义上是他,实际上只是替了他大姐崔沅君的名头,也难与危虞有一战之力。
如今唯有凌虚四剑之首柳析、柳析手上的第七名剑——天霜,能与之一战。
李清幽最清楚这一点。
“没想到再见面,竟是这样的情景。”李清幽笑了笑。
“也许是命中注定的,”崔玉澈也笑道,“若是没有你们,我与殿下、还有江晚山,未必能走到这一步。”
“命运有没有告诉你,今日是输还是赢?”李清幽问。
崔玉澈按了按狂动的心脏,笑言:“命运它说,‘胜负之数,莫求春风’。”
“师姐,切勿分心!”李清幽瞬时掣出弋鳐,飞身往黑云一般的甲兵冲去。
崔玉澈将宋筠二人护至身后,面对着无数甲兵,毫无惧色。
柳析飞身与危虞相对而立,几乎是同时,二人出剑,瞬时互拆数十招。柳析的速度更胜一筹,抓住机会接连出剑,危虞亦未落入下风,使殁红抵挡,两剑相撞,余波爆响,震荡的剑气携风飞出极远,久漫不散,两柄剑猛烈相击,有如雷声狂响,两剑频仍震动,似霜雹天降。
两股极强的内力在剑与剑的死斗中不断相撞,有如盛怒之下的公牛角力,几近山崩地裂。
天霜以苍山寒铁所铸,三尺二寸,二十七斤三两,重可承千斤而不损分毫,利能破骨而不见飞影,轻可感微风习吹,迅疾而能分断流水,只需冷热得度,剑身便能析出霜痕,因而得名。
而殁红,原本是以陨铁所铸,相比苍山寒铁,更胜一筹。
但是危虞手上这一柄,并非原本的殁红。
真正的殁红,已经断去了一截,被危采薇交托与玄铁道人,欲令其接剑,然而玄铁道人并不能将九天陨铁所铸的剑重新接上,又不敢违逆危采薇,只能按原样重新打造了另一柄殁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