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舍利宝幢

照影曲 林遇泽 1606 字 1天前

时光飞到依稀旧日,母亲曾说的一番话闯入我的脑海:元者,善之长也。

眼下,除孝和仪柔淑元妃外,楚朝惟愍帝宠妃元懿贵妃以此字作谥号,其盛宠可见一斑。然则据母亲看来,元懿贵妃终究不及昭庄愍后。若非元懿贵妃姑祖母穆温怀后乃愍帝生母,且愍帝初登大宝、急需卜家势力,元懿贵妃卜渐姿与其妹僖庄妃卜渐媿毫无入宫机会。

此中有个缘由:元懿贵妃与僖庄妃皆属从一品江国公卜故之嫡女,即穆温怀后外侄之嫡女。卜故祖父卜敬义、生父卜子仲虽世袭江国公位久已,最后皆因病为怀帝免职,然则朝中上下皆心知肚明卜氏一族实乃因罪罢黜。个中详情虽无人知晓,到底家室渊源流长,于朝野中威望甚大,故而经穆温怀后安排,元懿贵妃与僖庄妃姐妹俩双双入宫。

愍帝嫡妻——昭庄愍后钱氏的册后仪式,乃楚朝有史以来皇帝的初婚仪式——此前的诸位皇帝皆在即帝位之前便行了成亲之礼,册后不过是登基之后的过场而已,故而在怀帝生母端恪帝太太后的操持下,钱氏的立后仪仗分外隆重。这也是端恪帝太太后一生为皇室做的最后一件大事——大婚典礼仅过五个月,端恪帝太太后便撒手人寰,被怀帝追谥为穆贞顺康懿元庄皇后。愍帝心地良善,含慈悲之心。钱氏与愍帝志同道合,皆好岐黄之术,二人着有《保生余录》、《袖珍方》、《普济方》与《救荒本草》四书。流传于世后,救死扶伤无数,至今为百姓津津乐道。

未几,承文来报,珩妃亲自求见皇帝,因许婕妤谋害皇嗣、设计陷害我之事而为之求情。皇帝看在珩妃面上,将其从乐善堂放出,却降为侍巾、罚俸半载。

珩妃此举倒叫我迷惑不解:她与许侍巾并无来往,为何此番却如此维护?纵使她心地良善,亦不该如此维护一介罪妃。难不成幕后真凶,系她?不,绝无可能。以我寻日里冷眼瞧来,珩妃为人和善,虽有狡兔三窟之心,亦不乏左右逢源之意。她所作所为,不过求得自保罢了。

忽念及一件事来,心头如凉风吹过,只觉得寒浸浸的:畅音阁那日,珩妃择了昔日姚氏最爱的明公断。这却是为何?姚氏虽形同废后,到底有中宫的名分。难不成来日姚氏有重掌中宫笺表之时?不,姚氏犯了皇帝大忌,以她当日毒害稚奴一举,便可断定她再无卷土重来之时。莫非当日姚氏毒害稚奴与姝妃之举,有珩妃出力在侧?即便如此,现下姚氏显见再无出头之日,珩妃何必再为她卖命?早先系珩妃与姚氏,众目睽睽之下,并无交集,如何此番姚氏倒了台反倒亲力亲为地出计?着实叫人费解。

我静默息坐,只觉岁月漫长。至夕阳金黄赤红之际、光色无限之时,我头亦不回地吩咐道:“倚华、竹春,梳妆更衣。”

“娘娘——”竹春疑惑这般晚我依旧欲出门,方启唇,倚华即拦住,只得做罢。

择一对西池献寿簪左右插于婉转的灵蛇髻上,岁寒三友嵌珍珠头花簪位处髻顶,金镶紫英坠子垂下一点冰凉,颈上一条南海珠链,洁白凝雪、端庄雅观,如同白鹤羽园那片无尽雪色;一袭杏红金丝湘绣芙蓉绮罗羽纱天华锦宫装,遍绣芙蓉海棠,雍容典雅,上绣芙蓉与珩妃所赠面纱一般无二;外罩一件七彩明缂丝莲青织金银鼠鹤氅,遍绣锦上添花图纹,富丽尊华,美不胜收。

仔细精心梳毕,竹春难耐道:“娘娘这是要去哪儿?”

我瞥一眼倚华,她在旁解释般问道:“娘娘可要往凤仪宫去?”

闻言,竹春颇吃惊,问道:“娘娘见她作甚?”

“本宫在这宫中受了她不少庇护,此番她倾倒,自该道一声谢,方是礼数。”嘴角勾起一抹完美的笑意,我轻描一声,往外而去。

一入凤仪宫仪门,数月不见,只见寒风飒飒,匾额半挂,漆色斑驳,摇摇晃晃几欲坠地,阶前杂草漫生,于砖墁甬路夹缝中显出深碧之色,颇萧瑟凄凉,较仪门外戍守的羽林卫愈加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