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二幕 时代论调(十六)

沧VI:不语之心 云堤 2613 字 23天前

“这其实就是狡辩吧……”

“这就得看你怎么理解了。”

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最后的余晖也在远处的山峦消失不见——一阵晚风吹过,方欣楠的小辫子随着轻风摆动,她正在用一种充满好奇的目光眺望着远处的城市群,一旁的德川信义望着这样的他,心想自己刚刚是不是说错话了。

早些年留学的时候,信义总是在想方设法的避免与他人产生纠纷,无论是世界观、认知或者利益上的,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他总会在与他人产生纠纷的时候不由自主的选择主动退让。在他的父亲德川山卉看来,这其实是一种懦弱的表现,这也难怪他不喜欢自己这个儿子,不过生孩子这种事情就和抽奖一样,抽到好的牌就能顺子、对子一路通关,只可惜德川山卉抽到了自己这样的烂牌,那也只能硬着头皮打下去了。

一想到这里,他竟然觉得这样“感觉很爽”,因为从某种角度来说,他终于可以通过这种“犬儒主义”的方式去报复德川山卉了……“反正我就这样,你摊上我这个儿子算你倒霉”,“你的人生过得太顺了,来个蠢儿子好好中和一下吧”之类的念头总会在这样的思维碰撞中产生。

“说回来信义,你之前不是说,你去过中国留学对吗?”

“嗯?怎么突然想要聊这个?”

“没……只是忽然想到,我俩其实在这方面很像。”方欣楠叹了口气,“独自一个人出去闯荡,到头来落得一地鸡毛——”

德川信义刚刚想要用下田寺的例子反驳,但仔细一想,用下田寺又能反驳什么呢?本来自己的人生也就是一地鸡毛,这是不可争辩的事实,和其他的同龄人比起来,德川信义的青春好像从刚刚开始的那一刻就已经结束了;他没有去做一些疯癫癫的事情,也没有搞那些烂俗青春电视剧里表白那一套,对于信义来说,好像这一切对他来说就像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一样——他想要通过某些方式突出自己的与众不同,却又想要让自己融入到人群中,最后落得个两边不讨好的下场。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他不是不懂,只是……他实在是不清楚如何在两个相斥的论调中进行权衡。诚然,下田寺兼顾了恋人和友人的双重身份,但信义依旧觉得这是建立在一种互不平等的关系上产生的牵绊。自己之前和方欣楠说“我们应该摒弃光环,去看人的本质”,可就像方欣楠驳斥他说的,“有些时候光环太大了,不能忽视其存在”。下田寺是德川家的“兵器”,自己却是所谓的“家主候选人”,这种只要明眼人都能一眼看出来的关系不对等,下田寺和信义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

人心隔肚皮,即便信义时时刻刻都在向寺强调“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不同”,但这种客观因素可不是主观能动性能够两三下就能抹去的——他不清楚下田寺是否真的理解自己所表达的意思,也不清楚对方是站在家臣与家主关系上发表论调,还是真的认为双方的关系是平等的。忽然间,信义明白了,他明白了自己会产生这种“郁闷”情绪,却在遇到方欣楠后开始好转的原因。

方欣楠之于德川信义,德川信义之于方欣楠,两人的地位从一开始就是真正严格意义上“平等的”:一边是有组织华人奥术师犯罪结社“华北组”的千金,另一边是德川家的家主候选人,在这种“对等”的先天默认条件下,导致他在和方欣楠聊天的时候不会有拘谨感,也能少见的露出笑脸,甚至还可以不显尴尬的说一些冷笑话……

——我怎么会变成这样?还是说……我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在推断出了这个不争事实后的德川信义,心里面顿时无比失落,难道说即便是自诩“平等看待一切事物”的自己,也无法彻彻底底的抹除那种与生俱来的叹息之墙么?失落后迎来的便是恐惧,他害怕自己的非主观的言行举止和正真的想法背道而驰,更害怕他对于下田寺的情感,实质上是包裹上了名曰“爱情”的糖衣炮弹的怜悯。

诚然,让一个拥有独立思考能力的灵长类生物,尝试对抗自己基因上的天性,本身就是一件极度反人格的事情,这种话题越思考下去,就越觉得后怕;因此德川信义很快采取了鸵鸟政策,这也是他在遇到困难时的一贯作风——谁都知道问题摆在桌子上,不去解决问题只会越来越大,但德川信义还是很害怕……他宁可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也不愿意去捅破那层危险的壁障……

“信义,你没事吧?我总感觉你有些心不在焉……”方欣楠伸出手在德川信义眼前晃了晃,她歪着脑袋,活像是一只唠唠叨叨的鹦鹉,说她是鹦鹉倒也不为过……毕竟自从认识了这个奇怪的女人后,自己这种平平淡淡的生活变得稍微有趣了起来,这和她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