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谋逆篡上

英雄吁天录 剑南生 5700 字 3个月前

小主,

袁承天让女孩子躲将起来,自己则端坐在大屋中,望着油灯,心中想着心事。病榻之上的女子将他们的说话听得清清楚楚,心中着实感激这位少年公子,眼见他不一刻将自己易容成和女孩般容貌,灯下看去似乎犹有胜之,心中不禁感叹世间有这样的标致的人儿,也便是如此让得当今嘉庆皇帝结交袁承天,自喻自己与他之相遇亦是平生之幸事,亦如当年汉哀帝刘欣之与董览也,都是姿容与世无出,人中龙凤,是以嘉庆皇帝有言朕这一生决不杀袁兄弟,既使他对我不仁,我亦不能对他不义,这也是世间之莫逆之交誓同生死,不为其它!

袁承天自然心存感激,但是要说到铭感天思,只怕却也未必,因为他是袁门少主,现下虽然互不伤害,可是将来仇雠相对,未使不会兵戎相见,那时节也只有拔剑相向,再无他选;谁教他是袁督师后人,而嘉庆皇帝又是和他们这些所谓的忤逆乱党有不共戴天之仇!虽然现下天下看似承平,言论放开,似乎不会有康乾文字狱,但是他们依旧对汉人官员严加防范,怕他们心生叛逆,有乱国之心!——虽然嘉庆皇帝少年有为,可是他也决然不会放纵袁门和天下其它反清复明人士的行为,因为在他的认知中天下只是他们爱新觉罗氏的天下,是先祖努尔哈赤和皇太极征战打下来的,决然不可以毁在自己手上,否则自己是家族千古罪人,便如崇祯帝朱由检身死是小,亡国亡天下是大!所以事情一码归一码,对付乱党他不会心慈手软,历来皇帝岂不都是这样?犹如当年秦王李世民玄武门杀太子李建成,齐王李元吉以及十个侄子,可说推刃及气,喋血禁门,毫无情义可言,所谓手足情深也只不过虚心,而心窥天下九五之尊才是所想,为了天下不惜落杀兄害弟之恶名,皆是私心所起,古往今来,争名夺利谁能例外,只怕至圣先师和亚圣先师也未必能做到?可见人心永远沟壑难填,世间看似繁华无限,实则罪恶渊薮!

忽然外面有马车声响,看来这多铎王爷的儿子多福安前来抢亲。袁承天心道来得好。

木门一响,只见多福安走进,见到袁承天也是一惊,因为灯下观美人更见美艳动人。袁承天的易容术还是不落下陈,似乎比那女孩原本相貌犹有胜之!多福安将手下随从在大屋之外,他看了一下病床上的妇人,对袁承天说:“你随本少爷回王府可比这强多了。你看这破屋烂瓦,晴天还可,一到阴天雨夜,四面通风,让人不能忍受。你也不必担心你娘的病,我会派人送药,待她好了再接进王府,——本来可以接进王府,只是我阿玛最忌家有病人,所以便不能够,姑娘你可莫怪?”

袁承天心想:正好!如果他真的把这有病妇人接进王府,那可糟了,那姑娘便不可以和她娘亲回乡下了!

在路上,多福安看着这美人如花的人心花怒放,口中哼着一首前人写的诗:晚逐香车入凤城,东风斜揭绣帘轻,慢回娇眼笑盈盈。消息未通何计是?便须佯醉且随行,依稀闻道太狂生!他此时的心情说不出的快乐,只因对于心仪钟情的人天下谁不如是!所谓一见钟情的尽有,只是人家姑娘未必愿意?

一路进入王府,马车在一个僻静的小院停下。多福安携袁承天进了屋,喝退不相干的人,随手关门,笑嘻嘻道:“美人,现下无人,可不可以让我一亲芳泽!”袁承天心中实好笑,心想侍会有你好看。

多福安将凤帘放下,便要安寝。袁承天左手二指倏出,点他大椎穴下方筋缩穴,让他不能动弹,但可以说话。多福安不意出此意外,惊出一身冷汗,心道:这女孩看是柔弱,怎么还是个武林中人不可?可是往日看她娇滴滴,决然不像的模样。袁承天见他满心狐疑,便拿出易容人皮面具,拭去脂粉,哈哈笑道:“多福安不想咱们今日又见,真是有缘的很啊!”多福安见是他便是白日间与自己动手的少年,而且当时自己落了下风,想想都气恼,不想今夜他又坏自己的好事,将那女孩子藏匿起来,易容扮作她的模样来消遣自己,想想都可恶之极!不由得气冲脑门,喝道:“好小子,又是你坏本少爷的好事。你难道不生眼晴和耳朵,不知道我阿玛是多铎王爷么?还不退避三舍,偏偏不知死活,要强自出头,你这岂不是自对苦吃?”

袁承天见他一幅自以为是的模样,心中便生厌恶,心想:你也只不过是依仗祖上阴德,你阿玛世袭王爷爵位,否则你恐怕还不如街上一乞丐——他们尚且可以自讨生活,虽然艰辛可是他们却是自食其力,不依仗父辈的盛名,虽然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可是他们依然是不折不扣的真英雄!世间所谓那些建功立业的帝王将相,也不过如是,只是风云际会,机缘巧合而已罢了,——否则这天下从来人材济济,岂但他是紫微星座,旁人却不能?世间平凡中的人依旧不可以小觑——所谓:将相王侯,宁有种乎?这天下从来都在更迭变化,非是一成不变的,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不是一人一姓之天下也!有时袁承天便想天下反清复明的人士是不是错了?因为当今这位少年天子似乎比之那个崇祯帝朱由检有过之而不及!他为人谦和,从来隐忍,做事从不过于锋芒,也不刚愎自用,对天下庶民一视同仁,每有天灾便令各州府县有司衙门开仓赈济天下穷苦百姓!他难道不比汉人皇帝强!他们的反清复明的事业便就真的对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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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福安知出手非其敌手,便跃身出屋,喝令兵士刀出鞘,弓在弦,危机似乎一触既发。袁承天见他似惊弓之鸟,便心中着实好笑,心想:有这必要么?真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多福安向一名侍卫道:“安引疾,你还不出手?王府养客三千,也要用在一时,还不将这贼子乱刀杀之?”这侍卫安引疾只有奉令而为,世间有些事多是身不由己,吃了公门饭,只有听命于差,别无选择,有时纵然杀错了人,也是无法,世间事那有随心所欲之时?

袁承天见了也不相怪,因为这安引疾侍卫面皮黝黑,多是风吹日晒,卫护王府治安,平常看起来这职位也是威风的紧,可是谁又知其中多少辛酸和无奈?所谓:人生世间,谁人不苦?

安引疾见袁承天儒雅英俊,透着让人敬佩的神气,也许与善人交,如入芝兰之室;与恶人交,如入鲍鱼之肆,有时人之交际便有天壤之别也!

多福安见这侍卫安引疾怔怔间不知想些什么?不由气恼,喝问道:“安侍卫为何抗命还不出手?”安引疾听了,幌惚间从忆想中省来,更不答言,挥刀而上。袁承天侧身躲过。安引疾见一刀走空,刀在手反撩向着袁承天的面门削去,竟是十足的杀招,竟不留情!也许是多福安在旁,他亦不敢稍有懈怠,否则这差事便丢了,那么一家的生计便无着落了?

袁承天知这安引疾也决非十恶不赦的恶人,只是奉命所为,所以便不欲为难于他。风响,刀来,分明是杀招,袁承天心想:姑且饶他性命,下不为例。刀近面门,袁承天头往后仰,左手二指倏出夹住刀身,用上内力,喝声“撤”。安引疾被一股无形的内力所挟制,身不由己地松手。刀入袁承天手中,斜睨之间只见这多福安冷冷看着袁承天,眼光之中透着杀气,仿佛与他是不世的仇人,是要杀之而后快,否则决难干休。袁承天心想这一切的祸事始作俑者全是这多福安所为,甚是可恶,今日若让他全身而退,公道何在?公理何在?

他想到此处,手中的刀向这多福安掷去,以示警告。多福安怎么也未想到袁承天会向他发难,一时怔忡不知所以,竟而忘了躲避。刀去如风,从他发际射去,削去头发,一时蓬松开来,狼狈不堪。虽未伤其性命,却也吓得他惊魂失措,一下子跌坐在地,身体抖个不停,那有适才王孙公子的冲天傲气,这可真教此一时,彼一时,有时行为做事再莫过为己甚,因为懦弱不是人本性,总有冲天一怒为正义!

余下侍卫便纷纷聚拢来,将多福安卫护其中,害怕他再受伤害。这时他见四下再无危险,便胆子又大了起来,喝令人众弓上箭,要乱箭齐发将其射成刺猬,方解心头之恨,否则自己何以为人?从今而后岂不成了别人眼中的笑话?他是越想越气,分手夺过兵士手中一张弓,嗖嗖向袁承天射去,势要夺其性命,方肯干休。袁承天将这一切瞧在眼中,心想:有其父,必有其子!我仁慈待人,别人视我为懦弱,实在可恶!难道世界从来弱肉强食,为善之人落个尸骸无存,十恶不赦的恶人却逍遥法外,甚是可恶!今天我再一味仁慈,定当让别人以为自己懦弱可欺!不行,仁慈只能容让那些为善的人,而不是错将付与这些恶人,他打定主意,不再容让,杀机又起,想想这百多年间满清对汉人的统治从来没有仁慈过,他们从来以为这天下只是满洲人的,其它人无权干预,天下焉有是理!明亡之后多少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一年又一年,只是不见家国恢复,徒有年年杜鹃啼血和泪流!亡国亡天下,谁的悲哀,谁的过失,亦是无法得知!正如葬花呤所云: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这葬花吟哪里是俚曲音乐,分明是葬我华夏万千子民的不朽之悲歌!谁人参透,有人只以为是儿女幽怨之辞,哪里明白当时之事,崇祯帝朱由检媒山以身殉国,当事之时,犹不可死,如若城下之盟,与其封王,而帝之不允,以至不可收拾,身死国灭,天下庶民蒙难!想象当时乱臣贼子,横行无忌,以至苍生倒悬,是可悲,亦是可怜!帝之刚烈,世之罕有!明亡朱明子孙多是命运悲惨,流离失所,苦不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