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之将自己藏匿于无尽的黑暗之中,好似唯有如此,方能获得片刻安宁。他在这片漆黑中沉睡了许久,脑中一片混乱,往事一幕幕在脑中浮现。恍惚间,他仿佛再次立于那座小木屋的窗前,手中提着刚从林中采摘的鲜果。
屋内传来虞楠的哭泣声:“姐姐,我不去扶云城!”
“楠儿,莫哭!大司官的人已寻至此处,此地不能再待了……”那是母亲黄栀意的声音,嘶哑中透着无奈。她咳嗽了几声,接着说道:“我昨日虽将他们击退,却也被他们重伤。他们必会再来,我已无力护住你和安之了。”
“该死的大司官,为何就是不肯放过姐姐!我们已逃至中州了!他们还要追来!”虞楠的声音里,透着无边的恨意。
“楠儿,我将这本取灵术交于你,此乃我黄家先祖所创。须知,此术法极难练就,百人中难有一人练成。此术虽能控住妖灵,但若自身心志不坚,或急功近利召来比自己强大的妖灵,极易遭其反噬。多少修炼此术的修士被妖灵吸尽灵力,反噬而亡。你定要妥善收好,万不可让安之发现。他与我一般自幼体弱,不宜修炼此术。即便他意念坚定,亦至多如我一般难有大成。当初教你此术,只为你能自保,你需切记,修炼之时万不可冒进,务须心如磐石!你本为医师之女,自幼习医,若能专心修炼,不急于求成,再以家传医术强身健体,日后必成大器!只是你如今修为尚浅,尚无法自保。王轩现为扶云城城主,若你与安之能得其庇护,必能安然度日。你只需保全自身,待你取灵术大成,即可离开御风府,自由自在的活在这世间了。安之若能进御风府修行扶云城术法,于他亦是极好的事!你切不可因我意气用事!”
“我自幼父母双亡,流落街头,若非姐姐收留,待我如亲妹,恐我早已饿死冻死。如今姐姐重伤未愈,我如何能放心将你一人留在此地?就让安之和王轩去吧,我要留在此地陪姐姐。便是死,我也要与姐姐死在一处!”
“王轩与蓝依言成亲多年,未有所出。方想起还有安之的存在,这才四处寻他。我不知蓝依言品性如何,你与安之一起进府,也能护他一些,姐姐求你了,好不好!”黄栀意声音颤抖着:“安之从未离开过我,若有你伴他同去,我亦能安心些。”
“那你也随我们一同去!你一人留在这里,我是万万不会去的!”
黄栀意终究是拗不过虞楠,一起去了扶云城。然而,她执意要住在城外,坚决不肯踏入扶云城半步。
王轩本不愿黄栀意进城,恐惹蓝依言不悦,也乐得如此。他令人在城外打扫出一间庭院,遣了几个仆从服侍。
王安之初见王轩时,小小的心里是有恨意的,恨他弃娘亲于不顾,恨他为何现在才来寻自己。只是那血脉亲情,好似能天然的使人生出亲近之感,他望着眼前气宇轩昂的父亲,不由心生爱意。可是,内心深处却又觉得自己似乎背叛了母亲,他倔强地站在那里,紧闭双唇,一言不发,好似在与自己的内心抗争。
王轩望着眼前俊秀的孩子,他是如此的像他的母亲,甚至连那眼中的倔强,也与他的母亲一般无二,令他心中不由生出些许寒意。
王安之随着父亲走进御风府时,心中充满了好奇和紧张。当他踏入大厅的那一刻,目光立刻被一个衣饰华贵、容貌姣好的夫人吸引住了。那位夫人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神复杂地注视着王安之,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王轩低头看着王安之,轻声说道:“快叫娘!从今往后,她便是你的娘亲了。”
王安之小小的心剧烈的疼痛起来,漆黑的眼眸中燃起一层火焰:“不!我娘是黄栀意!她才不是我的娘!”
蓝依言闻言,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眼底掠过一抹凉意。她默默地看着眼前这个小小的孩子,心中不禁感叹:多么俊秀的孩子呀!即便他不是自己的孩子,她依然愿意全心全意的爱他,待他视如己出。可惜,他竟是自己丈夫的私生子,他们之间似乎有着天然的仇恨,难以逾越。
王轩是恼怒的,他未曾料到这小小的孩子竟如此倔强。在祠堂跪了一天一夜,始终不肯叫一声娘,长得这么像他的生母,性格竟也如出一辙!
蓝依言深深地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罢了!由他去吧!”她曾试图说服自己接纳这个孩子,如今却只觉自己可笑之极。这个孩子与她之间,是万不会生出母子之情的。住在城外的那个女子才是他真正的母亲,她如何能替代?这孩子长得如此俊秀,应是像极了他的母亲吧!想必他的母亲一定是个容貌极美的女子。是呀!若非如此,怎能使自己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如此为她着迷。若非当初王宗主极力反对,如今这御风府的女主人应是她黄栀意才是。她原以为王轩只是一时贪恋美色,迷了心窍。如今方知,他们之间竟还有一个孩子。只因自己八年未有所出,便不得不接受这个孩子!甚至连自己的父亲亦来劝她,说那黄栀意时日无多,这孩子日后便是她的孩子。简直荒谬至极!别人的孩子,岂能成为自己的孩子!想到此处,她心中满是委屈与不甘。她不知该如何面对这现实,亦不知未来会如何。但无论怎样,她都清楚,这孩子将永远是她心中的一根刺,难以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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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楠小心翼翼地揉着王安之的膝盖,满脸皆是心疼与担忧:“很疼吧?”
王安之急切地说:“一点都不疼!千万别告诉娘亲。”
虞楠紧紧抱住王安之,眼中泪水滴滴落下:“我真的一刻也不想在这待了,我只想和姐姐在一起。”
“ 娘如今身体虚弱,无法再上山采药。我们待在这里,便有人可以侍奉娘,给娘买药医治。受点委屈算不得什么。”王安之小小的脸上挤出笑来,试图遮住眼底的黯淡。或许,他对父亲的恨意应是此刻开始滋生的吧。
“等我长大了便好了!”
虞楠默默点头,抬手擦掉眼角的泪水。
接下来的两年,王安之在扶云城修习术法剑术,而虞楠则每日在府邸内忙碌不停,总有做不完的各种杂务。
府邸的管家似乎总能领会夫人的心思,无需言语,便能洞悉夫人对虞楠的厌恶,于是将最脏最累的活全都交给虞楠去做。虞楠却毫无怨言,每日认真劳作,只求每月能出府见一见黄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