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在那段时间里,幸子对我们的误会逐渐加深。刚开始,我们向幸子解释,另一半只是因为在马戏团有工作要忙,因此无法回家。女儿却反过来安慰我们,让我们不用为她考虑,说她身处在一个爸爸妈妈都没有死掉的世界里,因此不会难过。到了后来,我们两个人一起回到家里,试图澄清女儿的误会,但她的想法却已经根深蒂固了,无论我们如何解释,她都把那当成我们为了让她开心而表现出来的演技。”
真实与幻境相互混淆,黑与白彼此颠倒。
当虚假被演绎成了真实,真实自然成为了儿童眼中的天方夜谭。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时候,我们原来以为,只要我们夫妻两一同在家里正常生活一段时间,幸子深陷幻想的情况就能有所改观,但到了最近,情况却变得更加严重了——就算我们夫妻两个同时站在女儿的身前,她也只能一次看见其中的一人,不管剩下的那人对她说什么,喊得多么大声,她都会全部置之不理,如果把她抱起来,幸子就会变得像木偶一样,陷入一动不动的状态。”
“这算是心理疾病吗?有找过医生吗?”碧蓝问。
“有的。”男人回答,“医生说这大概是因为精神分裂症而产生的幻听幻觉,但是现有的医学案例里并没有类似的实际案例。他建议我们比起采取药物治疗,最好先好好与幸子交流沟通,疾病是因为我们夫妻俩而产生,也许我们可以消除她的心结——然而,在这段时间里,不管我们再怎么尝试,情况只会变得越来越糟糕……”
幸子的双重世界正在走向分歧,她终将有天会失去爸爸妈妈中的一个。
“你们夫妻吵架的事呢?后来怎么样了?”碧蓝又问。
“马戏团在事故发生之后陷入营收惨淡的危机,直到现在都没能缓过来。团长对我们夫妇有知遇之恩,先前营业红火的时候离开也就罢了,现如今剧团陷入危机,我们自然不能落井下石,单飞的计划也就不了了之。吵架的源头都消失了,女儿又变成了这个样子,争执也很快从家里绝迹——之前的争吵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原来如此,化解深陷幻想的女孩的心结——这就是您向我提出委托的原因吧。”
“是的,请一定要救救我们的孩子。”
“唔……”碧蓝用食指抵住下巴,“在接受委托之前,我还想问最后一个问题。”
“我会知无不言。”
“从马戏团出事的那天晚上,到第二天你们收看电视的时候,理论上应该还有一段充裕的时间,足够你们夫妻向女儿澄清误会。你们那时候有做什么吗?”
不知为何,代理侦探小姐纠结起了整起事件中一个最微不足道的细节。
在男孩转述的故事里,幸子的父母在这时候再次确认了对方已然死去的事实,于是幸子彻底相信了平行时空的理论。
为什么经过了一整晚的冷静,第二天的夫妻两人依旧不依不饶地演着恶作剧呢?
“……因为那时,我们发现幸子已经把昨天发生的事当成了真的了。”
低沉的声音语带明显的懊悔,这是自然的,因为他当时错过了化解全部误会的最好机会。
“说谎非常容易,蹩脚的谎言被人识破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但要让说谎者自己承认说下的谎言,并自己化解因谎言而产生的误会,则是一件麻烦无比、屈辱至极的事情。当时的我们,大概就是这样的心情吧。”
“原来如此,确实可以感同身受呢。”
碧蓝第二次点头说道。
“是啊,一旦在开始时撒下了谎,之后就很难回头了。”
代理侦探小姐的语调忽然变得分外意味深长——
“关于这一点,您还有什么想要补充吗?故意压低嗓音,伪装成自己丈夫的栗林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