忿怒终归是愤怒。

随着脸上涨红的血色退去，林怀乐整个人也冷静了下来。

他靠着被砸了个稀烂的轿车车头，摸出香烟来。

何辉把打火机凑了上来，林怀乐看了眼他，香烟凑上去，点上大口的吮吸了两口。

一口细长的蓝青色烟雾吐出。

两人看着面前被砸的七零八落的别墅会所，久久没有说话。

“乐哥，这一次咱们又输了，而且输的很彻底。”

何辉扫了眼皱眉抽烟的林怀乐。斟酌道：“我们还压根就不知道，吴志辉他是什么时候、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林怀乐不说话，低沉着头，自顾自的吸着香烟，浓烈的烟雾将他包围在里面。

这一次。

林怀乐确实有点心气不足了。

花大手笔安排的鬼佬戏码崩台，刘耀祖这边也没有哄好，儿子还知道了自己的事情。

全盘皆输。

林怀乐把烟咬在嘴里，低身下来蹲在地上捡着掉落在地的钞票：“先安排人收尾。”

他把钱全部捡了起来：“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情联络我。”

何辉看着银色的捷豹车开离这里，叹息了一口，摇了摇头开始指挥着马仔收拾现场。

····

红色平治行驶在公路上。

后座。

两个小孩各自坐在一边，吴志辉夹在中间，灯光时不时透过车窗打在三人的身上。

“丹尼。”

吴志辉主动打开话茬：“你今天很勇敢，你敢直面你老豆，你敢跟他叫板，你敢指出他的不对。”

然后又看向了谷小荔：“小荔，你同样也很勇敢，敢对这种事情勇敢的说不。”

“你敢于站出来发声，以后就不会有人敢欺负你了，是不是。”

“谢谢。”

谷小荔抬头看着吴志辉：“如果没有你，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丹尼坐在座位上，默不作声。

“丹尼。”

谷小荔又扭头看向了丹尼，斟酌了一下，还是很正式的说道：“也谢谢你，你确实跟你爸爸不一样。”

“没有。”

丹尼脸上终于是露出了笑容来，小声道：“我不过是阻止了我爸爸做错误的事情而已。”

“以后，学习上有什么不懂的，你可以问我。”

谷小荔也笑了起来：“我可以帮你辅助。”

“谢谢。”

两人都笑了起来。

有了这么一档子事情在里面，倒是让两人的关系变得缓和了起来。

车子一路前行。

很快。

他们把丹尼送到了单元楼下。

“辉哥。”

丹尼下车以后，先是抬头看了眼还是黑灯瞎火的家里，然后又看着吴志辉：“多谢，多谢你。”

“谢我？”

吴志辉咧嘴笑了起来：“谢我干什么？你不恨我就很好了，我利用你搅乱了你老豆的计划。”

“不。”

丹尼一本正经：“你让我知道，一个男人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

“自己中意的人或者事，该出手的时候就应该勇敢的出手，不应该唯唯诺诺。”

他崇拜的看着吴志辉：“我要成为像你这样的人，而不是我老豆那样不分是非不择手段的人。”

“呵呵。”

吴志辉摆了摆手，看着上楼的丹尼，车子调头开走。

在小区门口，与林怀乐的银色捷豹车碰上了。

吴志辉从车窗里冲林怀乐摆了摆手：“乐哥，走先。”

林怀乐咬咬牙，看着离开的平治车，一脚油门冲进小区里。

回到家中。

林怀乐走进丹尼的房间，一拽把丹尼推倒在了床上，伸手把腰间别着的皮带扯了下来。

“丹尼！”

林怀乐阴沉着脸，盯着丹尼：“告诉我，为什么今天晚上会跟吴志辉在一起。”

丹尼趴在床上，梗着脖子不说话。

“说话！”

林怀乐抬手一皮带打在了丹尼的屁股上：“回答我！”

丹尼吃痛，在床上扑腾了起来，但是又被林怀乐呵斥：“趴好！”

丹尼不敢反抗，跪在床上撅着屁股，低吼了起来：“你问我为什么会跟他在一起，倒不如问问你自己做了什么！”

“我那是为了你好！”

林怀乐喘着粗气，把手里的皮带在手上绕了两圈：“我做这么多事，还不是为了你？”

“我拼死拼活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丹尼，没有我，你能住在这么宽敞的房间里？！”

“你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就知道跟我唱反调，知不知道因为你，老豆今天晚上损失多大！”

气归气，林怀乐也不能拿他怎么样：“但你是我的儿子，我可以不跟你计较，认错，说你错了！”

丹尼咬着牙喘着气，不说话。

“啪！”

林怀乐扬起皮带，再度抽了下来，声音很响：“我叫你认错！”

“我没错！”

丹尼难得的竟然敢跟他唱反调，开始理论：“哪怕你打死我，我也一样没错。”

“我中意谷小荔，你却把她送給一个洋鬼子，你知不知道，如果你真这么做了，我以后怎么做人！”

“还敢顶嘴！”

林怀乐怒气上涌到了极点，拽着皮带连番抽了下来。

“辉哥说的不错，你是错的，你就是错的！”

丹尼一边承受着鞭打，一边低吼着辩论：“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一点底线都没有。”

“我中意谷小荔，就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这么做，如果我知道了还什么都不做，跟懦夫有什么区别！”

他大吼了起来：“我宁愿做错，也不愿意什么都不做，男人就要有男人的样子，敢想就要敢做！”

“我”

林怀乐听着丹尼的话，越听越气，皮带连番抽了两下。

“我根本不懂我，你也根本不会教育人！”

丹尼红着脸，扭头回来看着林怀乐：“你根本不如吴志辉，我跟他接触，比跟你接触强多了！”

“你从来只会把你自己的想法强加給我，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要我成为什么人就成为什么人，不像吴志辉，他很会尊重人。”

“你比不过他，你根本比不过他！！”

“我比不过吴志辉？！”

林怀乐怒火上涌，皮带不停的挥动鞭打着丹尼的屁股：“我比不过他？我比不过他那个扑街后生仔？！”

“你比不过，你就比不过！”

丹尼红着脸大吼着：“我不在乎你是不是混社团的，没关系，但是我就是看不起你用这种手段！”

“小荔才多大啊，那么优秀那么出色，你却要毁了她？”

“就算你赚那么多钱，我拿在手里都只会觉得烫手，心里有罪恶感，我会一辈子抬不起头！”

“吴志辉再怎么样，那也告诉了我什么是对，什么错，他会让我自己选，从来不会向你一样！”

他的声音越发大：“错就是错了，你就是做错，你就是错了！”

“我”

林怀乐看着扭头冲自己大吼，趴在床上挨打不反抗的丹尼，一时间呆滞住了。

从小到大，丹尼还从来没有敢像今天这样跟自己大吼，从来都是唯命是从。

只不过，丹尼说的没有道理么？又有道理。

他是自己的儿子，他希望丹尼以后能够不像自己一样混社团，希望他可以体体面面的。

所以。

丹尼的这个言论，是正确的，他林怀乐要怎么反驳？！

除非，丹尼以后跟自己一样混社团，但这不是林怀乐想要的。

他气的直哆嗦，再度举起的皮带又放了下来，终究是停下来了。

一屁股瘫坐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把皮带丢在一边，摸出香烟来点上，大口的吮吸着。

这时候。

门被敲响了。

虚掩着的门被吴志辉从外面推开，出现在门口。

他跨步走进来，拿出一瓶跌打酒来放在桌子上：“乐哥，或许你需要这个。”

“辉哥！”

丹尼看到吴志辉出现，猛地一下从床上蹦了起来，捂着火辣辣的屁股，直接躲到了吴志辉的身后。

他紧紧的抓着吴志辉的衣服下摆：“我要跟你走，带我走，这个地方我是一天都待不下去。”

“我现在一天都不想待在这里，一刻都不想！”

“那可不行。”

吴志辉伸手摸了摸丹尼的脑袋，安抚道：“我可不能带你走，到时候乐哥会打死我的。”

“他敢！”

丹尼当即就反驳。

林怀乐听着丹尼的声音，只觉得喉咙里哽住了什么东西。

“好了，我要走了。”

吴志辉拍了拍丹尼的肩膀，但是丹尼却抓着他的衣摆不松开：“我要跟你走！”

“呵呵。”

吴志辉哑然失笑，摇了摇头：“那行，反正我那里宽敞，有地方住。”

吴志辉转身就走：“乐哥，走先。”

丹尼紧紧的跟在他身后，生怕吴志辉跑了。

林怀乐看着要走的儿子，呵斥了起来：“你敢走？！”

丹尼却不搭理他。

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又回身跑回去把自己的书包拿起。

一溜烟，跟着吴志辉就跑了。

“扑街！”

林怀乐看着跟着吴志辉离开头也不回的丹尼，牙关紧咬。

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竟然头也不回的跟着吴志辉就跑了？

他才跟吴志辉认识几个钟？吴志辉这个扑街究竟有什么魔力。

他凭什么！

凭什么！

丹尼重新上车。

长毛驱车，要了谷小荔的位置，朝着深水埗就去了。

红色平治开进深水埗这边的“平民窟”，停在外面。

走在电线错综复杂的巷子里，丹尼格外的沉寂。

原来自己中意的女仔条件这么艰苦，比自己差的不知道多多少，但是却如此的出类拔萃，成绩那么好。

一时间。

丹尼心里隐约有成就感。

自己今天还真就做对了，阻止了老豆毁了一个女孩子。

“那就这样。”

吴志辉留了串号码給谷小荔：“有什么事情給我打电话就行了。”然后又看向长毛：“把他老豆处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