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代价就是被粗糙凹凸的内壁,给强行磨刮得体无完肤的一身蹭伤。再加上为了尽量减少自己的体围,将关节错开的关系。因此,他只能在污泥中慢慢等着,松脱的关节在自愈惯性下重新归位。
随后陶子温就看见了,沟渠边上突然浮现一对泛光眼眸;他不由松了一口气。下一刻劲风扑面,他只及伸手遮挡一痛就齐根断裂,贲血如泉的断面让他不禁失声惨叫;但张嘴涌出大片带血的泡沫。
却是在不知何时,就连喉管也被撕裂、扯断了一大块,而只剩下不断喷血的空洞……。片刻之后,就有一支队伍巡逻到了沟渠边上,然后觅着血腥味照见了,半陷在污泥和腥红一片流水中的尸体。
“又有,不知死活的人擅闯么?”然后,这些巡曳的军士却是有些见怪不怪咕哝着,轻车熟路的将其捞起来放在一辆板车上;又清理了余下的现场徐徐然拖曳而走,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过。
与此同时,听流小筑的幽暗侧间中。正在睡梦中的前女官瑾瑜,也被些许嘈杂声惊醒过来。不由本能探摸枕下,却没摸到坚硬而锋利的铁簪;不由心中豁然一惊。然后才慢慢回想起来并非在宫中。
这里是她日后长期存身的闺友家宅中。只是当瑾瑜起身披衣掌灯,走到露台阑干边,却只看到了后园方向,夜风中沙沙作响的大片树丛;以及一只正在蹲在不远檐脊上,慢条斯理舔爪的斑纹猫咪。
她的眼中也露出了些许的莞尔和温柔之色;伸手就拿起栏杆边一支干掉的花枝,想要对着小东西逗弄和招呼一二,却惹得它头也不回的飞窜而走。然而,就这么一耽搁,却让她再也无心入眠下去。
却是不由想起了那段最后的临终时光里,病榻之上瘦若枯骨的尧舜太后;只是她的具体面貌,却已经完全模糊难辨了。唯一令她刻骨铭心的,就是圣上带领一众皇子皇孙,在她面前哭的泣不成声。
而瑾瑜这个名字,就是尧舜太后当年顺口赐下的,据说出自她一位故人的渊源。事实上她就是一名弃婴,因为梁公留下德政,被专设豢养堂捡回去,并在稍大后送入宫中,作为最下等的宫婢候补;
尽管如此,对于这些弃婴孤女而言,也比被不知名的亲生父母,抛弃在野外、街头,就此冻饿夭折或是葬身兽腹的命运好得多了。也由此大大减少了世上的溺婴,尤其是溺杀女婴的历代积恶陋俗。
因此自她稍加懂事起,就跟随着形同养母的老宫人,出入往来宫掖之间;学习者各种杂务侍奉的技艺,以为日后分派道各处宫室所需;但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才能从粗浅蠢笨的宫婢群体脱颖而出。
成为一名末阶女史的候选。至于其他绝大多数人终其一生,就只能像管教她的老宫人一样;熬过了多年资历之后,成为一名带领新近女童的正式宫人,满足于宫中提供的那点衣食保障而终老不嫁。
但作为女史的未来出路,就要更加宽敞一些;哪怕是最末微的女史,也有外放出宫嫁人的机会。而她们日常也有更多的机会,接触到那些宫中执役的卫士、侍御的学士、仗班的官宦、勋贵子弟们。
而在诸多操持庶务的女史之上,则是正儿八经品阶和俸料的女官;初步拥有了追随那些嫔妃主后,出入宫禁、游苑之间的资格,以及见到皇子诸王、宗室外戚的日常机会;拓展更高的眼界和见历。
这也是尧舜太后,赋予这些孤苦无依的可怜人,更多改变命运的潜在契机和恩德。因为,相对那些抱着各种动机和目的,将女儿送进宫中谋求富贵的人家;显然这些根底单纯清白的孤女更得信用。
因此,在尧舜太后扶政的数朝,从这些被称为“锦绣之女”的宫中孤女中,提携和培养了数百上千的女史、女官,乃至是嫔妃、夫人之选;也由此将扶政太后影响力,拓展到寰宇海内的诸侯藩家。
而瑾瑜就是尧舜太后亡故前,最后一批“锦绣之女”中,脱颖而出的少数异类。因为相比犹自懵懂未然的大多数同龄女童,她自小就有一种天然的紧迫性和缺少安全感,也有天生的一副上好形貌;
因此,哪怕在她很小的岁数,就机缘巧合的在尧舜太后面前露脸过,并留下一面之缘的粗浅印象。然而,就是这个粗浅印象,让她有机会以陪侍童女的资格,目送了弥留之际的尧舜太后最后一程。
也因为这段短暂的资历,令她在一众候补小女史中脱颖而出;一步步的从尚衣局、尚宝局、尚工局走过来;成为中宫配下的掌书女史之一,但也由此面对了,更加错综复杂的勾心斗角与人事侵轧。
然而在这位置上,光靠洁身自好和持正不争是难以自立的,因为缺乏外朝的靠山和娘家的背景扶持,孑然一身的她只能在汹涌而至的恶意面前,选择急流勇退,自请成为尚功局麾下一名低品女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