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职半年后的某一个周六,我走进了快三个月没去过的家,孩子去外面跟同学玩了,刘甜正在洗衣服。
我坐在客厅抽了整整半包烟后,鼓起勇气对刘甜提出了离婚,刘甜很平静,给我的杯子里添了点水后说道:“我同意跟你离婚,但孩子还小,这样吧,等孩子中考结束后我俩就离婚吧,孩子我带走,房子车子我留给你。”
我看着身体已经发福,眼角遍布皱纹的刘甜,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刺痛,我起身说道:“好,孩子中考结束后我俩离婚,我净身出户,所有的这一切全留给你。”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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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区我看见了我的儿子,他的一身打扮活脱脱就是一小流氓,我看见他没来由的一阵生气。
对他骂道:“你瞧瞧你这样子,跟个流氓混混似的,哪有半分学生的样子。”
儿子瞪了我一眼,说道:“我用你管啊,你几个月都不回家,一回家就知道骂我,你当你的副局长去吧,我不需要你管。”说完,踩着滑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对着儿子的背影想爆粗口,但我最后忍住了,我毕竟是个副局长,爆粗口有损我的形象。
回到我和陈医生的家里后,陈医生体贴的给我倒了杯水,问道:“老公,你跟刘老师什么时候离婚啊?”
我说道:“再等一年吧,等我孩子考完中考后我就跟她离婚。”
陈医生靠在我身上,说道:“好的,我等你,你尽量抓紧时间吧,再过几年我就是大龄产妇了。”
我轻轻搂住陈医生道:“不会太久的,你放心吧。”
陈医生像个小猫一样抱住我道:“老公,我侄子去八中的事情有着落了吗?”
我说道:“有了,我已经跟八中的校长打过招呼了,今年九月一号直接去报名吧。”
陈医生紧紧抱住我道:“老公,你真好。”
我说道:“这是我应该做的,我俩的新房子装修的咋样了?”
陈医生说道:“已经装修好了,等散完甲醛后我俩就可以去住了。”
我说道:“好的,你就辛苦一下,这段时间我又得忙了,等我当了局长带你去外面旅游一趟。”
……
一年后,我成为了环津区教育局局长,这一年我四十岁,我从一名普通的教师成为了一名正科级领导干部,我走了整整十八年。
也在这一年,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中考只考了三百多分,被我弄进了市重点中学八中。
儿子去八中读书的第二个星期三,我和刘甜结束了十七年的婚姻生活,我选择了净身出户。
当离婚证拿在手里的那一刻,我虽然表面上很平静,但内心非常非常的苦涩。
刘甜也是一脸平静。
我轻声对她说道:“再见,刘老师。”
刘甜对我挥了挥手,说道:“再见,王老师。”
我忙转身离开,因为我不想让刘甜看见我眼中的泪水,这一声“王老师”触碰到了我心底最柔然的地方。
第二年的元旦,我和陈晨医生结束了四年的地下恋情,步入了婚姻的殿堂,那一年我将近四十一岁,而陈晨二十七岁。
和陈晨结婚后的当年十一月份,我和陈晨的爱情结晶诞生了,是个六斤二两的男宝宝。
当我第一次抱着我和陈晨的孩子时,脑海里出现了我大儿子刚出生时的样子,此时的我早已是喜怒不形于色,将心底的那种没来由的苦涩压了下去,对躺在病床上的陈晨关切道:“老婆,让你受苦了。”
陈晨用虚弱的语气对我说道:“老公,我当妈妈了。”
……
二儿子出生两年后,在我四十三岁时,我在陈晨舅舅的助力下又升了一级,成为了区人大副主任兼教育工委书记。
在副处级的位置上我只干了一年零三个月后,通过我的多方兼顾打点,我赴孟县当起了常务副县长。
这几年我跟我大儿子见了十次面,他考入了一个普通二本学校的政法学院,从当初的小混混变成了一个仪表堂堂的青年。
我跟刘甜见了四次面,她一直未婚,我曾劝她再找一个,她说等孩子大学毕业后她就再找一个。
在我四十七岁那年,我的大儿子大学毕业了,凭借着优异的成绩被保研,我第一次为我大儿子而感到骄傲。
九月十八日在我大儿子生日那天,我们原来的“一家三口”坐在了一张饭桌上,我给我大儿子送了一辆车和一套房做为他的生日礼物。
我的大儿子罕见的对我露出了一丝友好的表情。
饭局结束后,就在我要离开时,我的大儿子将一封信塞进了我的衣服兜里。
坐回车上后,我打开了那封信。信中写道“爸,我俩本应该是亲密无间的父子,但现实让我俩不那么亲密,我只能用这种方式给你说说我的心里话,我十五岁那年你离开了我和妈妈,我恨你,恨你为了别的女人抛弃了我母子俩。但每次我在妈妈面前骂你时,妈妈总会用制止住我,说你这一生走的如履薄冰,很不容易。我想,我妈妈依旧爱着你,但爱的不是那高高在上的领导干部,而是那普普通通的王老师。如今我已经不再年少轻狂,但我依旧恨你,我恨你成就了所有人,却唯独辜负了我的妈妈,那个在这世间唯一爱你的女人,那个选择用一生的时间做一位好妻子、好母亲的女人。”
我看完这封信后,一滴泪流了下来,我忙伸手擦去,如今的我已经学会了用理智压住情感,已经没有人能看透我的内心,但我知道,我这一生的确是辜负了刘甜。
在我五十岁时,我结束了副县长的任职,一跃成为了莞县的一把手,我从一个普通的小学教师成为真正的一方父母官,我走了整整二十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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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剩下的岁月不多了,升官对我来说也已经没了兴趣,我只想在任期好好办事,办几件能为我这一生奋斗画个圆满句号的事情。
我赴任第二年的一个大年三十的早晨,我跟陈晨发生了这么多年来的第一次激烈争吵,争吵原因是一个工程的事情,陈晨舅舅的孩子要插手这工程,但我很清楚她舅舅孩子的德行,只要他插手,那这工程最后必定是破烂工程。
这工程是个民生工程,是造福一方老百姓的工程,我决不允许这工程成为豆腐渣工程,如果在我任上连民生工程都成为破烂工程,那我将无颜面对莞县七十九万的老百姓,我也无颜面对我老实巴交的农民父母。
我和陈晨的争吵在我对她一个耳光下戛然而止,陈晨带着孩子走了。
我看着空落落的房间,一阵叹息,这几年我利用职务之便,给我的亲戚朋友们和陈晨的亲戚朋友们谋了很多利,他们现在个顶个都奔小康了,我想,我已经为他们做的够多了,我决定从今天开始,我要做个干干净净的官员,不再谋一丝私利。
我的手机响了,我拿出手机一看,是我县下辖一个乡镇的一把手,我很清楚他为啥在年三十早晨就给我打这个电话,都是老油条了,那点小九九门清。
我没有接,最后我索性把手机关机了,因为我知道就这几天我的手机绝对会被打爆。
我拿出生活专用的手机,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拨通了刘甜的电话。
电话接通后,刘甜那熟悉的声音传来,“王老师,年三十快乐。”
一句“王老师”,又触碰到了我心底最柔然的地方,我的眼睛有点发干,忙用手揉了揉。
我说道:“刘老师,年三十快乐。”
我俩沉默了将近五六分钟,我打破了沉默,说道:“儿子回来了吗?”
刘甜说道:“没有,今年他说要去女朋友家过年。”
我说了声“嗯”后,我俩又陷入了沉默。
我的大儿子去年研究生毕业后留校任教,算是走了他妈妈的路。
我和刘甜持续沉默了十几分钟后,她打破了沉默,说道:“你忙不,忙的话电话挂了吧。”
我忙说道:“不忙,不忙。”
我俩又陷入了沉默中,最后我鼓起勇气说道:“你今天包饺子吗?我想吃盘饺子了。”
刘甜说道:“包,你想吃就过来吧。”
我说道:“好,你那边缺啥,我给你买过来。”
刘甜说道:“不缺,我一老太婆还能缺啥呢。”
我说道:“好,那你包饺子吧。”
刘甜说道:“我现在住在老房子里了,你到老房子吧。”
我说道:“好。”
……
挂断电话后,我拨通了秘书小肖的电话,让他把我这几天所有的事全推到大年初三之后。
这三天我要好好休息一下,从二十八岁开始,我没有真正意义上过个属于自己的年,四十岁之前不是在送礼就是在陪酒,四十岁后不是在应酬就是在跑关系,我乏了。
我起身换了件很休闲的服装,下楼后跟司机小李去了趟我的老家,我的父母还健在,这是我近年来最欣慰的一件事。
回到家后,跟父母闲聊了几句,我母亲说道:“晓军,你是个当官的,你的事情我本不应该过问,但我想告诉你的是,你一定要当个清清白白的好官,我们老王家祖祖辈辈都是老好人,你千万不要做那些对不起老百姓的事情啊。”
这些话自从我当了教育局副局长后,我母亲总会在过年时说一说,以前我害怕听到这番话,我母亲说这些话时,我总会粗暴地打断,但今天,我听到这番话时,心里沉甸甸的。
我抓起父亲和母亲的手说道:“爸妈,你俩放心吧,我一定会做个清清白白的好官,绝对不会干出对不起莞县七十九万老百姓的事情。”
……
下午三点多,我的两个大哥、嫂子以及侄子侄女陆续来老家,我以工作上有事为由,简单吃了两口饭后匆匆离开了。
出门时我下定主意,从此就不跟我的两个哥哥来往了,当个清官难啊,难在第一刀就要斩断自己的亲情。
回到市里后,我给司机小李放了个假,这几天我要断了一切联络,我要去消失几天。
我去了一家超市,想着给刘甜买点什么东西,我已经五六年没去过超市购物了。
我在超市找了一圈,不知道买什么,最后我只买了三斤香蕉,因为我知道刘甜最喜欢吃的水果就是香蕉。
出了超市,我打了个车来到了老房子所在的小区。
这里在我三十六岁那年搬出去后就再也没有来过,小区没有多大的变化,唯一的变化是停在院子里的汽车变多了。
我走到三楼,发现我们的老房子门虚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