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是尽弃这六个钟头的前功,而是这半年来的所有。
早在萧从月去时,他便隐隐的有些预感了。
便似那唱词一般,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然后,大厦倾倒。
那日,萧大帅伏诛百里渡口,他却被父亲锁在房中,门窗都钉死,根本不许他擅出。
他于是抄起椅子砸碎玻璃,只管奋不顾身的跳下了窗去。
“现在帅府只剩子窈一个人了,我不能放着她不管,我得去那她带出来……”
谁知,他说罢了,父亲却陡的扇他一掌,那般的落力透骨,直震得他两眼发黑。
“你去又能做些什么!?你瞧瞧你,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平时连个马也骑不好!现下梁显世已然派兵包围了帅府,你去了就是送死!像你这般的登徒子,只配上戏院里喝茶吃点心!”
“你只管骂我,骂我我也要去救子窈!”
父亲又痛打他一掌:“你难道以为现在要救命的只有萧子窈一个!?你这败家子,难道还看不出我们夏家也自身难保了!萧大帅死了,我们这些追随过他的哪里还会有好下场!”
他还想张口分辨,可父亲已然抄起那木椅的残骸打了过来。
先是胳膊,他挡住了,却还是好痛,又是后背、再是头,这次不太重,想是父亲还有分寸,竟是想将他打晕了一了百了。
果然,只待他转醒之时,萧家已破。
护士拆下他额前的纱布,又笑道:“夏少爷,您别担心,您这次只是脑震荡昏迷,伤口并不至于缝针,不会留疤的。”
他看一眼床边的父亲,忽道:“我要参军。”
“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参军!”
他从此一走了之。
他本以为要去很久的,谁知,时局有变,他服役的学期半年便结了业。
好似催着他快些回去,快些回去找她、也快些回去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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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一杰只见身侧的同僚又倒下去。
正是他一左一右的两个人,家里好像是磨面的,本应当比他更能吃苦,偏偏却又都比不过他能吃苦。
那二人很快便被拖下去了。
日光还利,他直觉汗流浃背,眼睛睁不开,一半是晒的、一半是汗水沁的,又隐约瞧见有人远远的走了过来,看不清面目,只知身量很高,像一道黑影。
终于,那人影近了,竟是沈要森然在他眼前站定。
夏一杰一瞬惊醒。
他几乎要扑上前去,谁知,竟有人先他一步!
——却是他最后的对手身形一晃,然后,轰然倒下。
沈要不动声色的睇了睇眼。
“拖下去。”
夏一杰立刻行礼道:“报告!二等兵夏一杰,见过沈军长!”
他动心忍性,早已不是从前那个风流傲慢的阔少爷了。
但凡他还身在军中一日,便是沈要为上、他为下。
他于是静听一道军令。
然,沉默半晌,沈要适才幽幽开口。
谁知,一切却非他所想,更与他之所想大相径庭。
“刚才的那个,任军长副官。你,退下。”
夏一杰一下子怔住了。
却不过一瞬,他便又回过神来,于是吼道:“凭什么!?难道不是我站到了最后吗!?我是第一,那这个职位就应该是我的,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还嚷着,可沈要并不应他,转身便走。
夏一杰立刻追上了前去。
“沈要,你站住!你得给我个说法!凭什么让那人去当副官……”
沈要无动于衷的撇了撇头,又同左右卫兵吩咐道:“把他也拖下去。”
“是!”
那兵子于是反身便将夏一杰拦了下来。
“沈军长有令,你不得再跟!不然处以军法,以下犯上当惩鞭刑三十!”
“——那你们就打!”
夏一杰叫道,“沈要,我知道你有私心!你不选我当副官就是因为子窈,我知道她现在与你在一起生活,你怕我见到她!可你这样做又对她算什么真心!”
沈要一瞬止住了步子。
却见他漠然回首、再回身,不言也不笑,安静得好似杀人凶手,眼光泛着刀光,森寒。
夏一杰不卑不亢的迎上他去:“你对她到底能有几分好!?”
沈要于是高高在上的睨他一眼。
“你算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