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苏成意开口问道：

“为什么这里的镜子用帘子遮起来了？”

叶橘尚且有些发呆，被他这样一问，“啊”了一声，思绪回笼。

“因为许多老年痴呆患者，首先忘掉的是她自己。所以在照镜子的时候，会以为是陌生人，从而跟镜子里的自己吵架。”

苏成意看着被遮得严严实实的镜子，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也是，大半夜在镜子里看到一个陌生人，想想就害怕。难怪许多患者会因为镜子而惊恐大叫。

这或许是认知混乱的一种表现。

良久，苏成意才走到徐婆婆旁边，蹲下身来与她平视。

“徐婆婆，我是小意，我来看你了。”

和想象中一样，对方没什么反应，只是盯着窗台上的花。

苏成意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您的花儿真漂亮。”

“漂亮吧。”

似乎终于提到了她感兴趣的话题，徐婆婆有了反应，笑着回答道。

“嗯。”

苏成意也笑起来。

“您还想不想要别的花？我再买几盆来送你。”

“不要。”

没想到徐婆婆拒绝得很坚定，她慢慢说道：

“这盆是我送给小意的，他聪明，能养好。”

“是。”

苏成意低着头笑了笑。居然还记得这件事情。

探视时间结束的时候，徐婆婆已经在摇椅上打起了盹，苏成意拿过毯子披在她身上，放轻脚步，离开病房。

“这位婆婆是你的邻居？”

叶橘看了看探视记录，有些沉默了。

上一条记录的时间还是好几个月前，也是苏成意留下的。

也就是说在这几个月里，这位婆婆的子女或者亲人，从来没来探望过她。

“嗯。”

苏成意想了想，又补充道：

“她一直很照顾我。”

叶橘点点头，这一番探视下来，两人的心绪都有些复杂。

这一楼层是属于高级病房的，因此还有单独的活动中心。

趁着天气好，有些病人在打羽毛球，另外一些抱着广播在听戏，咿呀声调，甚是好听。

“一梦间人老矣凋了豆蔻，这世间并无有海市蜃楼。”

苏成意记得，这是京剧《浮生六记》的唱词。

“其实刚来兼职的时候，我心里的确是有点忐忑的欸。”

叶橘趴在栏杆上，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

“嗯。”

苏成意看着那个随着戏曲手舞足蹈的老头，想象了一下若是半夜看见这个场面得有多么恐怖。

“但之后就感觉，其实是我有偏见。这里的大家都挺好的。”

叶橘想了想，接着说道：

“虽然有些行为是有点奇怪啦，比如半夜忽然在走廊载歌载舞，吃饭的时候非要人家喊‘吾皇万岁万万岁’才肯吃饭，觉得自己是一颗蘑菇所以一直打着伞蹲墙角嗯，但是要说起来，他们都没什么恶意啦。

只是他们眼里的世界跟我们不太一样而已，也很正常，对吧？”

“嗯。”

苏成意对此表示赞同。

“对了，这层楼.”

叶橘突然想起来自己的正经事，她往前小跑了两步，又回过头来招招手。

“苏成意你过来，给你介绍个小孩姐。”

小孩姐是什么奇怪的称呼。

苏成意心下好奇，跟着她往里走。

叶橘一直走到走廊最里面的房间，才停下脚步。

这间房跟其他高级病房的构造又不太一样，位置不好，通风和光照条件也最差。

苏成意想，如果是住酒店的话，一般人想必都不愿意住这一间。

相对于刚刚徐婆婆的，这边开门的步骤也更繁琐，木门后还有一层钢门。

门一开，房间里就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

叶橘笑吟吟地打招呼道：

“小夏～姐姐来看你啦。”

“.”

苏成意心念一动，抬起眼睛，正好跟跌跌撞撞跑过来的少女对上眼神。

好家伙。

正是之前那位妙手神偷小巫女。

起初她见到来的不止叶橘一个人时，神情尚且有些惶恐，但看到是苏成意时，忽然又镇定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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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