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回忆是孤独者的墓志铭(六千字大章求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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沸腾起来的炽热龙血被强有力的心脏泵向她的四肢百骸,激荡着灼烧全身的血管。

巨大的、色彩黯淡的领域以夏弥为中心向四周张开,松软的泥土混杂着细碎的岩石在这个领域中被数十倍乃至上百倍它们质量的力所压迫,形成巨大的黑曜石质感的镰刀。

那镰刀凶狠地撕裂奥丁身上迸发的扑面而来的烈光,在夏弥的前方凌空挥舞出锋利的十字。

它绝对不是某个炼金大师耗尽心力锻造出来的屠龙武器或者弑神武器,但它的锋利与坚不可摧毋庸置疑,前行的时候便带着无可抵挡的死亡的气息,简直就像是死神在挥舞他那收割生命的权柄。

每一位死去的君主从茧中重新孵化出来都需要花费数十上百年的时间去恢复他的力量、重掌他的权力、登临他的王座、塑造他的龙躯。而夏弥觉醒耶梦加得的力量至今也不过十余年的时间,现在的她就算展现出耶梦加得的身躯也不过是最脆弱的幼体。

很多纯血龙族就是在这样的状态下暴露了自己,被人类的狩猎队找到并杀死,所以她一直以来都在努力隐藏身份。

夏弥和她那些连脑子里都充满了肌肉的同族不同,她是最聪明的君王,学习能力也很强大,所以总能在苏醒的最初阶段藏在人类之中恢复力量。

可是当路明非遭遇奥丁的伏击腹背受敌时,巨大的愤怒便像是潮水冲垮堤坝那样几乎摧毁夏弥的理智。她甚至不惜在楚子航的面前展现出龙王级别的力量来,只想确认那个人还好好的。

小师妹的爱就是这么简单粗暴,谁动她的男人她就弄死谁,就算是奥丁这种东西也不行。

因为她是弃族的一员,她和所有的王一样孤独,少有知晓爱是何物的瞬间。

弃族的命运就是在王座上依偎着承受一千年的孤独,被杀死后又在幻梦中承受一千年的黑暗。

他们感受不到温暖,也不知道存在的意义,活着的时候渴望死去,死去之后又憧憬活着。

每一个龙王都是如此矛盾的个体,而久远的年代之前,至尊、至伟、至力的尼德霍格在创造耶梦加得的时候又为她留下了最敏感的灵魂,她对孤独与黑暗的感触更深,所以也更热衷于通过对人类的模仿与接触。

夏弥是那么悲哀的孩子,在黑暗中,孤独氤氲着化作难以摧残的锁链,要将她拉入深不见底的沟壑。那里是名为地狱的深渊,堕入其中的龙就成了嗜血残暴的野兽。

可又一个千年结束了,无止境的黑暗裂开蛛网般的纹路,那些纹路里流淌出烛火般温暖的光,新的一千年里迎接耶梦加得的并非是亘古不变的孤独,而是一个发誓要始终站在她身边的、不那么爱笑的男孩。

夏弥仍然记得他们的初识,那是某个至今仍在回忆中熠熠生辉的夏日,那时候她还迷茫又懵懂地活在世界的夹缝里,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人还是龙——

小小的女孩踮起脚尖把自己的脸印在球场的铁栅栏上往里面张望,可以看到高年级的男生们挥汗如雨,每当有一个漂亮的投球,旁边的女生们就大声尖叫。

对那天的记忆其实有些模糊了,夏弥只记得自己身后的操场人潮熙攘,身边的林荫小道上穿着仕兰中学校服的男孩和女孩并肩而行,铺成小路的碎石哗哗作响,男孩们吵闹着大声说些白烂的笑话要引起心仪女孩的注意,女孩们就掩面偷笑。

还有,蝉很吵。

她就这么像一只流浪的猫那样小心翼翼地藏起来,在暗中悄悄观察那个被奥丁留下印记的孩子。

孤独得让人心疼。

“你是在看楚子航打球吗?”忽然有个很高的男孩倚在她身边的栅栏上,投下来那么大的一片阴影,帮她遮住了九月还很毒辣的太阳。

那个孩子很自然地递过来一瓶还在冒着白气儿的冷冻农夫山泉,冻过的矿泉水挨着夏弥的肌肤就让她觉起了一层小小的鸡皮疙瘩,连带着原本没多少感觉的嗓子都好像在冒烟。

夏弥就接过了冰水,咕噜咕噜猛灌一口,随后纤细的身体警觉地往旁边靠了靠,眼神像是得到了路人喂食的小猫一样充满戒备地看向男孩。

她不由自主地抱紧了那个瓶子,眼神中的戒备却没由来地化开了。

“我叫路明非,今年上高中,楚子航和我是朋友。你是叫夏弥的吧?我听说过,初中部最漂亮的女孩子。”男孩慢悠悠地说。

夏弥哼哼了两声就算是回答了,她还是没有把自己的目光从姓路的小子身上挪开。

那个高挑的男生穿着仕兰中学的校服,眉眼耷拉着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夏弥倒也在学校里听闻过这位的大名。

据说路明非此人初三之前平平无奇,其实真的也说不上很菜,但在高手遍地的仕兰中学里属实算不得什么角色,是那种长在路边谁都能上去踩两脚的小草类型。

又据说这厮爹妈都是出国考古的精英,只得长期把自己的宝贝儿子寄养在叔叔婶婶家里,可双优的爹妈生了这么个勉强算是非残次品的儿子,叔叔婶婶也实在提不起心思要给他撑腰,所以初中前两年这位路师兄真过得颇有些凄惨。

直到初三最后一个学期,简直就好像有天雷灌了顶,路神人好像在一夜之间就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变,从全校皆知的衰仔摇身一变成了楚子航级别的男神人物。

哦,那时候的楚子航好叫鹿芒来着。

夏弥也算是听着路明非的传说进了初三。没想到传奇人物就这么出现在她面前了。可那个男生好像和夏弥想象中有些不同,她想象中的路明非应该是和楚子航一样的面瘫杀胚,站在那里就跟谁欠了他二五八百似的。

眼前的路明非却只是一个说话很温柔的大男孩,他虽然耷拉着眉眼,但嘴角还是勾勒了那么一点点弧度,好像在想些什么很有意思的事情。

然而真正让夏弥挪不开眼睛的不是这个,而是只有她这种人才能察觉到的、从血液深处流淌出来的孤独。

站在她身边的那个孩子总有那么一丝和年龄不匹配的沧桑,眼睛耷拉着是为了掩饰从心底最深处涌出来藏都藏不住的疲惫。

他好像与这个世格格不入,又好像周围的一切都和他无关。夏弥意识到在路明非的心里他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他的孤独能堪比血之哀,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概是仍然处在觉醒的初期,女孩好奇地偷偷打量身边看着远处发呆的男孩,越是打量得久,就越是能感受到孤独好像轻柔的潮,氤氲着要将两个人所处的位置淹没。

“路师兄真帅。”夏弥托腮,“和楚师兄一样帅。”

“我可以帮伱追楚子航,在感情这件事情上他其实是个笨蛋来着。”路明非挠了挠后脑勺,他有点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