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大年初一,我们这边儿的习俗是要去上坟的,所以吃完汤圆后,陈远国便匆匆出了门,李阎王这两天都没来,我虽没问,但心里头可清楚了,这重色轻友的家伙大致是混迹于那帮因为特殊情况得不到回家的妇女中去了,估计这会儿正在那边忙前忙后不亦乐乎呢。
我最初是想回通河给师傅上个香除除草的,但是师伯告诉我,相士一门最看重的其实是生忌,让我缓缓,到九月中旬那些她陪我一同回去看看。想着多少有些不太妥当,我便去外边买了点钱纸香烛,在院子里摆上师傅平日里爱吃的糯米饭和老腊肉,插上三炷香,烧了些纸钱,再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祭奠了一下师傅,虽然仪式稍微有些简陋,但我这份怀念师傅的心是真诚的,他老人家要是泉下有知,应该不会同我计较。
“都说了千百遍,相士这门是没有地府阎王的,只有轮回转世,你个死脑筋,你就算是把脑袋给磕破了,你师傅也感受不到你的这份孝心”一梅师伯一边啃着昨日在菜市场买的大鸡腿,一边在我耳边絮絮叨叨地念着。
“师傅,徒儿在酒城一切安好,您老无需挂念...”这本就是一件鸡同鸭讲的事情,我未理会一梅师伯,而是继续小声地诉说着对师傅的挂念。
“你个娃儿,对着空气在那儿三跪九叩我就觉得不妥,现在可好,还撒起谎来了,什么叫做一切安好?”不用回头,我都能想象到一梅师伯说这话时那一副鄙夷的表情,她见我不理会她,继续说道:“你怎么不告诉你师傅,你自己学业不精,才来这酒城多久呀,就两次差点丢了小命,还一切安好,脸不脸红,哼”,我就知道,师伯一直耿耿于怀上个星期我不去求援,而是选择独自面对李丁,结果被这李丁从四楼给扔了出去这件事。
“师伯你别气了,你看我们槐生老弟不是福大命大吗?”陈远国的声音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吓我一跳。
“你怎么回来了?”看着陈远国因为走得太急而涨红的脸,我不禁发出疑问,他不是上坟去了吗,再快也得两三个小时才能弄完呀。
“陈远国,你家坟头敢情就在附近吗?你这祭祖祭得比我小师侄还要潦草!”我暗自感叹,一梅师伯呀一梅师伯,大过年的,你要是不会讲话那就少讲一些,要是先人些听到这些话,估计得气得掀开棺材板亲自来同你讲讲道理。
“不是,我是准备去祭祖的,但是我在小区门口碰见了这个,准确的说,是有人在保安亭留下了这个,让保安转交给我们,我怕是急事,不敢耽搁,这不就折返回来了吗”陈远国耸耸肩,将一个信封递到了一梅师伯面前。
一梅师伯放下大鸡腿,用那只油光光的小胖手接过了陈远国递来的信封,土黄色的信封纸上立马就多出了两处清晰的印记。打开一看,信封里是一把大众汽车的钥匙,一张全是外文的票据,还有半张写满密密麻麻小字的信签纸。
小妹妹亲启: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人已经在缅甸了,谢谢你贴在我背上的那张小纸条,活了这些年,这两天是我这辈子最自在的时光,我终于不用再背负过多的破事儿,原来,诗里写过的爱与远方远比我想象中更浪漫。
这张本票里有我这几年存下来的钱,你先帮我保管着,万一哪天我咸鱼翻身回到贵州,我会亲自来找你要的,这可是给我娃儿留的读书钱,不管是男是女,真希望她/他不像我,得有文化,懂得选择自己想要过好的人生。
万一,只是说万一,一个星期后我还是没有联系你,只能说明这浪漫过于短暂,但是没关系,感情的事情不就是在于一个心甘情愿吗。
如果我真的发生不测,能不能求你一件事,因为我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让我信任的人了,我父亲现在居住在汇阳路78号,麻烦你把这张本票转交给他,密码就是我的生日。当年我妈妈的离开给了他很沉重的打击,现在我也不在身边,要是他有什么言语不当脾气古怪的地方,望谅解,诚心感谢。
罗大雨
“师伯,这张小纸条看起来好洋气呀,肯定很值钱吧?”陈远国眯着眼睛仔细研究着手上那张我从未见过的长条形发票,它散发出那种莫名的昂贵感让我联想到了我那本空空如也的存折,我总觉得自己是在哪本书上见过,一时记不起来了而已。
“那是张本票,也就值个几百万吧!”一梅师伯看也不看陈远国,淡淡地回道,我就说怎么这么眼熟,我在一本养猪的杂志上见过,饲养场进口外国猪时就开过一张类似的小纸条,就如同古代钱庄开出的银票一样,是可以兑钱的。
“什么?”听闻此话,陈远国的鼠眼肉眼可见地从一条缝扩大成了铜铃状,他捏着本票的手抖了一下,然后规规矩矩地捧在了手心上,小心翼翼地再次询问一梅师伯:“师伯,这破玩意儿它值几百万?你不是逗我好玩吧?”
“叫你没事多读点书你不听,这样吧,我小师侄的师傅不是给他留了间书房,你以后就跟着他一起去学学,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给我到处去丢脸!”虽然说出来我自己都不太信,其实一梅师伯说这番话是出于好心,因为我俩心里都清楚,那间书房里,除了师傅留给我的杂志和专科类书籍外,还有很多相家孤本和师傅的珍藏,一梅师伯现在开了口,估计是觉得是时候让陈远国学点别的东西了,只是陈远国这老小子,满脑袋都是那几百万,也不晓得他到底领会师伯的用意没。
小主,
“师伯,这是那辆车的钥匙吗?”我拿过一梅师伯手中的大众车钥匙,脑海里浮现出了最后一次见罗大雨的场景,虽说她是满脸笑面地同大家告的别,但是,面门上的黑云压顶却让整幅画面看起来很诡异。
“我那辆?”陈远国也反应了过来,拿过钥匙,认真地检查了一番。
“你一会儿出去找找,兴许车就停在小区外面的某一处”一梅师伯点点头,估计是想要把陈远国支走,陈远国也听话,屁颠屁颠地拿着车钥匙又出了门。
“师伯,信上到底写了什么,这罗大雨还好吗?”等陈远国走远,我才开口问道。
“她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