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二哥,我能看看阿杰手中的那份信物吗?”陈远国下嘴唇抖动,一看往日油嘴滑舌的市井作态。
“鸡哥,麻烦去帮我取来”乔二哥重新回到柔软的枕头上,只是这次乔二哥并没有选择完全躺平,换了个姿势,单手撑着身子,看向阿鸡。
阿鸡点点头,转身开门离开,陈远国竖起耳朵,听见阿鸡扎实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没一小会儿,在院中另一头,传来木门推开的吱嘎声。
“按乔二哥所说,阿杰也中毒了,那么正常逻辑,应该给阿杰选一间离得较近的房间,这样也能方便照看一二,可为何会安排得这么远,一南一北...看来,乔二哥与这阿杰并非一心”陈远国心中暗自分析着阿鸡行动轨迹,顺便探听阿杰的房间位置。
阿鸡动作很麻利,只一两分钟,人便往回走,大步踏进乔二哥的房间,回身探出脑袋四下环顾,确认门口无人后才再次将门反锁,可谓是胆大心细。阿鸡走近陈远国和乔二哥,在得到乔二哥的首肯以后,方才将手中的信封递给陈远国,随即退回到何光绪身旁。
陈远国接过阿鸡递来的信,捏在手中反复查看,是邮局常见的模样,只是改革过的邮局信封已变为蜡黄色的油皮纸,而阿鸡递过来的信封是最老一批的白色,信封四角已经卷缩发黄,一看便是时日久远的老物件。
“陈兄弟,你怎么迟迟不打开呢,你放心吧,这封信绝对没有阴谋诡计,再说,有鸡哥在,对付你们两人,我可不需要再使什么鬼点子,只是,多年来,有些真相一直让乔二心中疑惑,每日茶不思饭不想,总为家中手足感到惴惴不安,所以,就凭我需要得到陈兄弟的帮助,陈兄弟就可以信任我”见陈远国将信封捏在手中,端详半晌,却没有一丁点动作,乔二哥笑笑,试图打消陈远国的疑虑。
其实陈远国并不害怕乔二哥另寻心思,只是恐惧信封里的内容是自己最不想看到,或是不该看到的,但事已至此,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陈远国叹了口气,撕开白色信封的一角,将里面的东西抖落了出来。
是对半撕开的黑白照片,一半在陈远国手中,另一半则从白色信封口飘飘荡荡落在被褥上。
陈远国眼力绝佳,一眼就能判断这是上了年份的佳能胶卷才能洗出的照片,至于年份,还是那句话,陈远国只在警校学习侦查中偶尔了解过些皮毛,由于相机的跟跌速度很快,真的要去探查年份或是型号,还得是回到酒城后去趟警校的图书馆才能得出准确的答案,但是陈远国眼力也不弱,大致能确定这两片照片碎片最初一定是自于同一张完整的照片上,年岁很久远,是乔二哥爷爷那个年代的物件,并没有人工做旧或是有意涂改的痕迹,一句话,货真价实的老古董。
乔二哥手上的这张是完整照片的上半张,看照片背景建筑的修建方式,与天目观有些相似,应该是在一处道观拍摄的,道观的牌匾并没有被框于相框之中,所以,确定不了照片的拍摄地,由于又是张黑白照片,准确的说是一张黑黄照片,看不出着装的本色,只能看个大致。图片上是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女人,亭亭玉立,女人将头发盘在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额旁落下两根须发,须发微卷挂于脸颊两侧,显得女人脸庞格外的精致高挺,特别是女人的鼻子,是亚洲女人中很少见的高挺驼峰鼻,显得整个人妖艳又混血感十足,细细观摩女人身体与后方门槛的比例,这位混血美女的个子一定不高,长了一张成年人的脸,身子却更像是十五六岁还未长开的少女身段,换成现在的话说,混血美女也就一米五出头的模样,美女穿着一身洋马装,白色衬衣,略带灯笼款式的西裤,还有一双到膝盖处的皮靴皆显得混血美女英姿飒爽,混血美女右手拿着一条皮鞭,左手挽着另外一个人的手,由于照片被一分为二,乔二哥这半张照片里只有混血美女和她左手挽着的圆润手臂,圆润的手腕上细绳一根细绳,绳上另一端挂着一鼎小小的拳头大小的香炉。
这鼎小小的香炉,让陈远国有些诧异,也是陈远国愿意留下来再听听乔二哥说故事的原因。陈远国是见过这鼎香炉的,不止一次,可谓说是只要陈远国打扫卫生那天,便会见到这鼎香炉,不在别处,就在酒城花园小区一梅师伯那套别致的小洋房,一梅师伯的闺房飘窗上。
要不是陈远国有幸被一梅师伯收入麾下,得到一梅师伯的肯定,退掉陈远国在半山处的出租房,搬来与一梅师伯还有余淮生二人同住。也不知陈远国是自愿痛改前非成为一个勤劳的人,还是迫于一梅师伯的淫威,反正新进成员陈远国便成了花园小洋房的固定保姆,与余淮生二人,一人负责家中一天的饮食卫生。出于对一梅师伯的尊敬,陈远国是一辈子都不会主动进入一梅师伯的闺房,而成了保姆就不一样了,每隔一日,陈远国都会进一梅师伯的房间进行一次清扫,这也就是陈远国会每每见到那鼎香炉的原因。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梅师伯的房间在一楼最里边,因为是一楼洋房,窗外的景色肯定不及高层来得好,好在一梅师伯的房间窗户正对小区的花坛,花坛宽阔,光线也好,每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都会透过窗户射进一梅师伯的房间,洒在那方小小的祭神坛上。
陈远国记得,自己第一次进一梅师伯房间是在一个明媚的冬日清晨,一梅师伯与刘铎有约,早早便出门去了,只有余淮生与陈远国在家,陈远国才住进花园小区,还有些畏手畏脚,怕兮兮的,在询问余淮生得到余淮生的肯定以后,这才穿上围腰,提着水桶,推开了一梅师伯的房门。一梅师伯的房间比陈远国的那间大了足足有两倍,所有装饰都按着年轻女孩子的心思装扮,白色的衣柜,白色的木床,上面整齐叠放着浅黄色的被褥,唯一让陈远国觉得有些突兀的就是白色钩花窗帘围绕的飘窗上放着一方小小的祭神坛,与余淮生几人在南相故地正殿后厅放着的那方祭神坛相比,陈远国在一梅师伯闺房中飘窗上见着的祭神坛可谓是小巫见大巫了。
祭神坛静静地立在那里,享受阳光的洗礼,通体由浸泡过植物油的檀香木制作而成,陈远国见过不少的木质材料,这种檀香木木质敦厚,一圈一圈的年轮木纹看不到尽头,陈远国也看不出这檀香木的出处,单就凭这质地,陈远国猜测,即便来自不是上千年的树木,也是上百年的树木砍伐制成。陈远国看过花园小区书房里的一部分书,知道祭神坛,有点类似于佛家的佛像,道家的祭坛,而相士一门用于祭祀的道场被称为祭神坛,陈远国总觉得一梅师伯这方祭神坛很奇怪,祭神坛上明明有三个长期摆放排位的痕迹,如今却空空如也,只有前方一鼎小小的香炉,香炉燃烧着,飘出屡屡细线,于阳光中融入空气,香气弥漫房间。
那天虽是冬日,却是难得的冬日暖阳,一梅师伯走时将玻璃窗拉开,阳光如薄纱洒满飘窗,也撒在祭神坛中的香炉之上,配上香炉中飘起的袅袅青烟,陈远国一时失神,觉得自己不是在闹市中一间极其普通的卧室内,而是身处山林,山间清幽的草香蹿入鼻腔,陈远国本已感冒多日,鼻子堵塞,仍能嗅到那种让人神清气爽的味道,很是清新舒适,怕死乔二哥也有同样的想法,此种香气,问一次便能让人终生难忘。
“陈远国,你发什么愣?”陈远国感觉一只温热的手掌按住自己的肩膀,转过头去,看见头发杂乱,穿着绒毛睡衣的余淮生站在陈远国身后,一脸疑问。
“好香呀!”微风吹过,陈远国深吸一口气,表情很是享受:“我从来没有闻过这么好闻的味道,里面装的是什么香呀,感觉感冒都给我治好了一样”
“哦,那是天目馆中祭神坛上的紫衣香炉,一梅师伯说多闻闻有助睡眠,就将它带在身上,一起带来了酒城”余淮生歪着脑袋,顺着陈远国的目光望去,一眼便看到了飘窗上的祭神坛,说来也怪,明明有微风吹过,明明余淮生二人也能闻到清新的香味,可是香炉中燃起的袅袅香线却犹如银丝线,纹丝不动,竟然没有一丝偏移。在陈远国的记忆中,被风吹起的窗帘,纹丝不动的青烟,都很美好,却宛如两幅画面,各有各的怡人,仿佛毫不相干。
“陈兄弟?”
“陈兄弟?”陈远国被乔二哥焦急地呼唤声将思绪拉回了现实之中,乔二哥见陈远国盯着自己那半张照片愣愣出神,乔有些心急,喊了两次陈远国的名字,陈远国才回过神来。
陈远国盯着照片,黑白照片上的混血美女挽着一只圆润的手臂,照片撕作两半,乔二哥这一半只能看到那只如莲藕般的手臂,还有手臂下悬挂着的紫衣香炉,陈远国心中已经升起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虽然猜测很荒唐,但是一旦排开所有可能性,剩下的,就算最不可能,也是真相,这也一直是深谙破案的陈远国心中认定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