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歌看见他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眸色又黑又浓,人群攒动,唯独他是安静的。
长身玉立,波澜不惊。
她拉着箱子朝他走过去,眉梢眼角带着得逞的笑,等站在他面前,裴歌呼出一口气,挑着眉头望着他。
异国他乡,江雁声心情复杂。
他低头睨着她,下颌绷紧,嗓音泠泠:“你怎么来了?”
裴歌装作板着脸的样子,瞪着他:“你就是个骗子。”
他不说话,别开脸。
裴歌挑眉,毫不犹豫地拆穿他:“你分明是要休整整一星期的长假,还跟我说什么要去虞城出差。”
被她挑穿江雁声也没什么反应,面无表情地绕过她朝航站楼往外头走。
裴歌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这才推着箱子跟上他。
她侧头看他一眼,心情难得愉悦,她说:“我们这算提前度假旅行了吗?”
“裴小姐在想什么。”他嗤道。
“我想什么你清楚,我不会说俄语,英语也说的很烂。”她说。
他看着前方,喉结滚动:“我不是来度假的。”
裴歌笑笑:“我就当是度假了。”
迎面走来的几乎全是陌生面孔,毛子普遍高大又壮实,但裴歌眼中的江雁声他在这一堆人里也毫不逊色,相反的,因为气质清癯倒更加显现出了一些特别。
思绪被拉远,裴歌也就没有注意到前方,迎面有人走过来狠狠地撞了她一下。
裴歌来不及反应又没有防备,只觉得肩膀一痛,身子朝一边歪扭过去,在失去平衡之前幸好她用力拉住了箱子,却忽略了万向轮的惯性,人被后一带,差点摔倒。
是有人扶住了她。
燥热粗糙的大掌贴着她的腰,还大有收紧的架势。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露腰的一字肩,扶着她的就是那个撞她的毛子,对方手心挨着她的皮肤,那感觉就好像蛇冲她吐着杏子。
这人实在是有些壮实,留着络腮胡,虽是笑着但看起来一点都不绅士,相反的,十分油腻。
对方说着她听不懂的俄语,手非但没有放开她还大有在她身上揩油的意思。
裴歌如避蛇蝎一样退出来,眼神带着防备。
回头朝人群里看去,人群里哪里还有江雁声的影子。
可那毛子并未放过她,还想继续和她攀谈,裴歌没办法,还是冲着人群喊了一声江雁声的名字。
她其实也不是多怕,毕竟这里是机场,人来人往的,虽然她语言不通,但对方实际也根本不能拿她怎样。
她只是觉得很膈应。
后来江雁声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他站在她身边顺手接过她手里的箱子,另外空闲的那只手很自然牵过她的手。
裴歌侧头看过去,男子抿着唇,侧脸线条显得有些倨傲有些冷。
眼角余光扫了她一眼,冷冷地落下三个字:“麻烦精。”
他拉着她的跟随人流朝下沉电梯走去,从头到尾没有看那冒犯她的人一样,也根本就不把那个人放在眼里。
裴歌低头望着被他握着的手,心里溢出不太一样的情绪,酸酸软软。
她沉默地跟在他身边,没再说话。
直到了出了机场他才放开她的手,裴歌抬手撩了一把自己的长发,江雁声看着她说:“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你要是有自己的安排那我们就……”在这里分开。
一句话还未说完,裴歌立马打断他:“啊,我就是来找你的,你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他静默地望着她,情绪一半冷漠一般高深莫测。
裴歌皱眉,她扯唇轻笑:“难道你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他不说话,裴歌想了想,给出了自己的猜测:“总不可能是来见什么前女友的吧?”
江雁声懒得理她,他抬手招了出租车。
他将行李箱放进后备箱里,裴歌走过来拉着他的衣袖,难道服软:“这里我不熟悉,乡巴佬,你得对我负责到底。”
“是我逼着你让你来这里的么?”男人腮帮鼓动了一下。
裴歌别开脸,她眨巴了下眼睛:“咳咳,你要过来,我当时哪里想的到这么多。”
她觉得自己姿态已经很低了。
甚至于,她说:“我长这么漂亮,你若是要见朋友什么的,把我带在身边那也有面子不是。”
“我最不需要的就是面子。”他说。
裴歌嘟起嘴,自己将自己的箱子一同放进后备箱。
江雁声压根就不行她嘴里那什么人生地不熟的话,在裴歌十九年的人生经历里,她很早就孤身一人出去环游世界去了。
世界这么大,语言种类杂乱且繁多,没见过她退缩一次。
但他也无奈,江雁声觉得,裴歌就像他怎么都甩不掉的牛皮糖。
偏偏这么牛皮糖还是罂粟口味的,他无数次告诉自己碰不得,可她却偏偏要自己撞上来。
在酒店开房时,江雁声说要两间。
裴歌随即就纠正:“一间就够了。”
江雁声将自己的卡递上去,看着服务人员强调:“两间。”
对方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了,看着眼前这靠的很近的一对,问:“你们不是情侣吗?”
裴歌点头如捣蒜,用英文回:“当然是,是情侣。”她挽着江雁声的胳膊,又补充了一句:“发生了点儿小摩擦,他跟我闹脾气呢。”
于是对方小声地嘀咕着:“那就不要浪费资源了。”
虽然两间变成了一间,但价格并不便宜。
裴歌不是那种喜欢委屈自己的人,最后定的是这里最好的套房。
回到房间裴歌立马就朝卧室奔去,嗯,床很大。
江雁声拉着两人的箱子从后面跟上来,他跟她说:“我睡外面沙发。”
裴歌眼眸眯了眯,转身:“不行。”
他跟着就道:“那你睡沙发。”
“也不行。”
女人纤细妖娆的身子往床上一倒,又贴着被子滚了好几圈,眉心微蹙,她小声地抱怨:“这床有些硬。”
眼角余光瞥见江雁声还站在门口,她坐起来,看着他:“你睡床上,大不了我晚上不碰你。”
“……”
两人的午饭就在酒店里解决的,这里的食物不太好吃。
裴歌看着对面安静吃东西的男人,跟这里的某些“精英男”相比,江雁声吃相不算优雅,但裴歌很喜欢看,他好像在吃的这方面完全没有要求。
她拿叉子意兴阑珊地戳着自己盘子里的沙拉,随后倾身从他盘子里叉了一块,男人抬头朝她看过来。
裴歌说:“尝尝你的是不是有不一样的味道。”
入口,并未新意,于她来讲照旧味同嚼蜡。
她放下叉子,拿餐巾擦了擦嘴角,靠在椅子里看着他。
裴歌说:“晚上带你去吃好吃的,我知道莫斯科东城有一家当地特色冷酸鱼很好吃,他们家的红菜汤也是一绝……”
“不是人生地不熟?”江雁声淡淡嗤道。
裴歌别开脸看向窗外,轻咳一声:“刚刚才上网查的。”
他一副信了她的鬼话的表情。
又过几分钟,他几口解决掉自己盘子里的食物,草草地擦了擦嘴,说:“我晚上还有事,裴小姐自己去吃吧。”
她脸色一沉,江雁声说:“我不是来玩儿的,也不可能将就你。”
说罢他起身离开。
裴歌咬牙切齿盯着那个背影,顿时心里生出一种她这又是何必的心思。
喜欢她巴结她的男人多如过江之鲫,她何必这么木非要遭这份罪。
可她就是忍不住。
心想,她可能上辈子欠了他,所以这辈子要来还。
罢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