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有点事情。”何远挠了一下小家伙,起身的时候,把手里的塑料袋提了提,“要烧符纸……对了,你爷爷的符纸准备了吗?”
“烧符纸?”唐朵朵一脸茫然。
看她这个样子,何远就知道,她多半是不知道这个事儿。
也不怪她,何远自己都没想起来这么个事儿。现在年轻人,还相信这些东西的,已经不多了,等到老一辈的人走的差不多了,到时候,这个从古至今流传下来的习俗,多半也会断了吧……
“没事,回头找人问一下,看能不能补上吧。”何远道。
当初在北京火化的时候,何远都是按照别人定好的流程,一步步走下来的。所有事项,都由被人安排好,不用何远操心。
现在一想,那笔钱花的确实不冤,不然让何远自己弄的话,他估计连头七那件事儿都给忽略了。
“哦。”唐朵朵应了一声,从客厅里走出来。
何远这才发现,她双手踹在一起,塞进热水袋里,那模样,活像是古时候上朝的大臣,随时准备从袖子里掏出一份奏章,要上达天听……
之前走的时候,何远就找奶奶问清了,符纸要拿去河边烧。
何远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拿去河边,印象中,小的时候,家里人烧符纸时,都是那个小铁盆,在阳台,或者是在楼梯口的过道上,就给烧了。
这么几年下来,改了好几次规矩,从跑去树下,到去街头,再到现在的河边……也不知道都是谁传下来的,反正莫名其妙的,大家都这么照着做了。
好在,老宅子附近,就有一条河。
何远招呼上唐朵朵,两人一起出门。
农村里没有路灯,一路上乌漆嘛黑的。好在因为过年,周围的宅子里多了不少人,灯光从屋子里照出来,倒也勉强能够看得清路。
“对了,你刚才在屋子里干什么?”何远走着也是没事儿,随口就问了一句。
印象中,唐朵朵一般都呆在自己屋子里,很少下楼。
但今天晚上,她不仅下来了,看样子好像还呆在客厅里。
之前因为小家伙突然冲出来,把何远的注意力给分散了,现在回想起来,何远还感到有些小好奇。
“哦,在客厅里看春晚。”唐朵朵随口答道。
看春晚……
真是一个有意思的回答。
何远摸摸下巴,心想,现在的零零后,又开始流行看春晚了?
两人到了河边,这边路上已经没什么人家了,特别黑。而且因为在休憩的原因,两旁的泥土都被翻了起来,路况非常差,平时很少有人会过来,这不,路边都用铁丝网封了起来,只留几个洞口,供人进出。
何远看了一下,从马路上要下到河滩那里,至少得走百来步的距离。这黑灯瞎火的,路况又这么差,挺危险的。何远可不想这大过年的,出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再走走吧,实在不行的话,就在前面的桥头那里烧了吧。”何远往前方看了一下。
印象中,前面跟这里的情况差不多,也没什么方便下去的道路。好在,何远也不是什么死脑筋,非得就要到河边才肯罢休……在桥上的话,估计效果应该也差不多。
唐朵朵对这些东西也不太懂,她“嗯”了一声,也没出声反驳。
两人又走了两分钟,来到桥头的位置。
桥的两边,连接着许多工厂,仓库,平时车来车往的,大都是那种几米高的大货车,何远看着都要让路。
不过大概因为过年了,这里显得挺安静,一眼望过去,连个鬼影儿都没有。
“就这里吧。”何远找了个位置,蹲下后,将塑料袋拆开,把里面的东西都拿出来。
塑料袋里有符纸,黄纸,三根香,两根蜡烛,还有两叠钞票,和蓝色的“衣服”之类的东西。
何远先把香,蜡烛,拿出来,在附近找了一下,最终在桥头旁的泥土上,插了进去。
插好之后,何远再掏出打火机来,将香蜡烛点燃。以前看二伯他们弄的时候,一边点,一边要在嘴里唠叨什么。但何远没有,他不知道要说什么,也不想说什么,就那么安安静静的弄着手上的东西。
点好香蜡烛之后,何远将其余东西都叠起来,放在香蜡烛面前。然后将空了的塑料袋往地上一铺,双膝跪在塑料袋上,发出“砰”的一声脆响。
何远“嘶”了一下,倒吸一口冷气——地上都是水泥,何远两个膝盖一砸下去,估计嗑到骨头了。
跪在地上,何远双手合十,脑子开始放空起来。
烧符纸的话,应该要说些什么,比如祈求先人庇佑自己。
以前何远一般都祈求的是什么“希望家人身体健康啊”,“希望考试能考个好成绩啊”,“希望……”,稍微大一点后,何远又加入一个愿望,“希望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
这么多年过来,何远已经确定……这些祈祷,其实并没有什么卵用。
何远也不知道,是因为先人能力不够,不足以庇护自己。还是因为先人已经很努力了,但何远自身底子太差,跌跌撞撞,也只能混成现在这个模样。
总之,何远也没对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存在太多期待。
一个从小生活在充满“戏剧性”,“否定”,“挫折”环境中的人,如果还对这个世界抱有很深的期望,那不是中二漫画里的男主,就是一个成天沉浸在异想天开中的失败者。
很遗憾,何远两者都不是。
但,既然是一个仪式,那就需要具备一定的仪式感。
烧符纸不祈福,那跟帮别人干活儿,结果不要工钱,有什么区别。
所以何远想了想,最后还是像以前一样,在心里默念,“希望自己和家人身体健康,长命百岁”,然后“砰砰砰”,在地上磕了三个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