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似乎并不恼怒这几人三番两次的询问自己的私事,闻言只是脸皮微微发红,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看上去极为憨厚。他却忽然又“哎”了一声,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随即从褡裢里取出一卷纸张展开,说道:“小弟与几位兄台在此相遇也算缘分,看几位兄台气度不凡,定也是见闻广博,小弟斗胆相问,不知几位最近可曾见过这画上之人?”言罢打开卷纸,朝着四人摊开。
四人聚目瞧去,见那纸张上是一位女子头像,画像中那女子齐眉刘海相貌清丽秀美,却是一副仿佛于人群中蓦然回首的姿态。那画像虽只是简单描绘,也看不出有任何深厚的绘画功底,但笔画之间却将那女子的秀美容貌描绘得甚是清楚,尤其是女子回首时的眼神更是颇为传神,足见画像之人虽不擅丹青,却也是用心而作。
四人瞧得一会,各自都没有说话。那人见此,又问道:“几位兄台可曾见过这个女子?”
徐邝淡淡道:“不认识,也不曾见过。”其余三人也都默然,显然谁也不认识那画中女子。
那人便微微叹了口气,神态颇为失落。
吴病瞧着那人,微笑道:“看你如此模样,这画上之人对你定然十分重要了吧?”
罗劲草冷冷淡淡的道:“那肯定是他老婆,或者是相好。”
“不不不,她不是我老婆也不是相好。”那人脸皮又红了红,连连摇头否认,却又话头一转,嘿嘿笑道:“不过自从我第一次见到她时,我便已经发誓,将来一定要让她做我的媳妇。”
吴病恍然笑道:“原来她是你的心上人,她叫什么名字?”
那人目光忽然变得极为温柔,他伸手抚摸着腰间那柄暗红色的油纸伞,却摇头叹道:“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但那天我见到她时,她落下了这把伞,所以我叫她红伞姑娘。”他言语温柔神态痴迷,仿佛魂魄都快要被那把伞给吸进去了一般。
四人见他如此怪异模样,都认为他是喝醉了酒在胡言乱语,都不由暗觉好笑,也并未在意。罗劲草却嘴角一抽,冷笑道:“你连别人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就想让别人做你老婆,你是不是脑袋有问题?”
那人浑不在意罗劲草的嘲讽,目光变得极为坚定:“只要有心,我就一定能找到她,也一定会让她做我的媳妇。”
吴病却摇头叹道:“只可惜我们都不认识这位红伞姑娘,也不曾见过她,这个忙我们帮不了你。”
徐邝忽然也搭话道:“你既然拜完了菩萨,没事就赶紧走,破庙不留人,你还是快去找你的心上人吧。”
“对对对。”那人笑道:“小弟会一直找下去的,这便走。”说完就要重新卷好画像,但他收画之时,那画纸后忽然又掉下来一张画像。
恰巧门口外卷入一阵冷风,将那张画像吹得轻飘飘荡了起来。
吴病离那人最近,目光瞥向那张画像,忽然神色微变,他一步跨出伸手接住画,定睛一看,顿时微微一怔。
那张画上同样有一个人的头像,却是一个男人。
吴病看着画像,脸色倏忽变了数变,随即抬头看向对面的徐邝,皱眉道:“为什么这画上的人会和你很像?”
几人闻言,俱都一愣。徐邝更是目光一寒,大步迈出一把抓过画像,定睛细看,也一样变了脸色。
那画像之人,的确和徐邝极为相似,更贴切的说,那根本就是他的画像。
方小和罗劲草已经有所警觉,两人同时上前靠拢过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徐邝手上的画像上。
方小只看了一眼,就忽然抬头看着徐邝冷声道:“这不就是你吗?”
徐邝脸色瞬间阴冷,他猛然看向那酒鬼,沉声问道:“小子,你哪来的这画像?”
四人八道目光又如同利剑一样钉在了那人脸上。
那人似乎大为吃惊,难以置信的看向徐邝,皱眉道:“这画上的人是老兄你吗?我之前怎么没发现?”边说边看着那张画,忽然嘿嘿一阵低笑,“看来还真是你啊。”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本来也在笑,可他的语气却没有丝毫笑意,甚至还有些冰冷。
四人同时察觉到了不对劲,凭着他们职业的敏锐本能,四人顿时警觉起来。方小更是捏紧了手里那柄修指甲的数寸长的银色小刀。
那把小刀就是他惯以杀人的兵器。
吴病脸上的微笑僵住,他右手负背,衣袖里却悄然滑出一把短剑。
罗劲草神色冰冷阴沉,双拳已然紧握。
徐邝看了看画像,像是在作最后的确认,然后抬头看着那人,目光如刀冷声道:“小子,你到底是何来路?”
那人神色有些恍惚地笑了起来,他将那女子画像放入怀中,然后喃喃说道:“本来我真是在寻红伞姑娘的,但半路上又接了一个活,让我找画中之人,看来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说罢他将褡裢取下摊开口袋,对徐邝笑道:“老兄,我要找的人既然就是你,那你能不能把画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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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罗吴三人已浑身紧绷如同弦上之箭蓄势待发。
徐邝脸皮一抽,他已经意识到了异常,一边暗中戒备一边沉声问道:“谁要找我?”
那人嘿嘿一笑,目光倏然一变,随即两个冰冷的字眼便从他嘴里迸了出来:“阎王!”
话音未落,人已出手。
率先出手的并非那酒鬼,而是罗劲草,他砂锅大的拳头瞬间涨大了一倍,一拳就向那酒鬼腰肋轰去。
和他几乎同时出手的还有吴病,他手中寒光一闪,短剑已刺向酒鬼心脏。
方小却向后急退,同时扬起了手中的小刀。他并不擅长近身搏斗,那柄银色小刀乃是暗器,在一定距离内几乎例不虚发,一刀毙命。
徐邝内力最为雄厚,他最擅长的是铁指功,他右掌一屈,五指如钩闪电般扣向酒鬼咽喉。
这四人几乎不分先后同时出手,要在瞬间就将那人击毙。
但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他们各自的杀招刚刚发出,便突然变得软绵无力。四人同时惊觉自己丹田猛然一阵刀绞般剧痛,随即内力陡然一泄,霎时眼前一黑,猛地纷纷喷出一口血水。
徐邝是几人中内力最深的,一口血水不受控制的吐出后,他脸色惨白一阵踉跄,却立刻闭住气息恢复神智,就看到溅在手上的血竟然是乌黑的颜色。
其余三人也已回过神,他们都是在江湖中刀尖上舔血的人物,同时心中一凛霎时明白了一件事:他们已经中了毒。
但他们不明白的是,他们到底是怎么中的毒,中的又是何种毒。而凭他们的警觉和江湖经验,竟然没有丝毫察觉,尽管他们始终都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可他们还是着了别人的道,而让他们着道的了当然就是那个酒鬼。
所有人现在才明白,看似的酒鬼的人绝不是一个真正的酒鬼。
徐邝是几人中头脑最冷静镇定的,他从那年轻酒鬼踏入破庙时其实心中已经有了疑惑,但那人的表现并没有值得怀疑的破绽,所以徐邝也略有放松。此刻他已想到他们是中了某种特别的毒,他们如果没有突然动用内力想要对那酒鬼动手的话就不会引起毒发,因而就不会提前察觉到自己已经中了毒。
徐邝同时又明白了另一件事:那酒鬼突然闯入破庙并非真的是为了拜神,从那张徐邝的画像便足以说明,那人来此的目的根本就是冲着他们几人而来,并且是有备而来。由此可见,他们几人的行踪已经被暴露。
但是他们的踪迹为何会被暴露?又是何人在针对他们?那个酒鬼又到底是什么人?
可是这一串的疑问徐邝已经没时间去思考。变故骤生,虽只是短短一霎,可四人不但先机已失,更在一瞬间便已同时因毒发丧失了一大半的实力。
徐邝在无比错愕震惊之时立刻便抽身向后急退。
四人中方小轻功最好且擅长飞刀暗袭,所以他也立刻紧咬牙关向后飞退。
吴病和罗劲草却没有选择后退,二人距离那酒鬼最近,他们又都是精于搏杀之道的高手,明白在此时此刻只有舍命一搏方能换取同伴反击之机。二人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忍着体内经脉剧痛聚起残余内力,罗劲草拳头捣向那人后心,吴病断剑刺向那人咽喉。两人虽功力大损出手简单,但豁命之下,招式依然迅猛。
但他们拳剑刚一出手,那人身形便突兀的一矮,随即他的腰间便掠出了一道锐利至极的刀光。
刀光如雪,又如惊电破空映花了罗劲草吴病两人的眼睛,两人来不及有半点反应,那刀光便以快得难以形容的速度自下而上划出一道诡异的弯弧从两人的拳剑之间一闪而过。
罗劲草的拳头轰至半途,就忽然觉得手腕一凉,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他的手臂上分离了。紧接着,难以形容的剧痛从手腕上传来,他那只硕大的拳头已被一刀齐腕斩断,鲜血怒喷中,罗劲草发出一声凄厉惨叫。
罗劲草一声惨叫刚一吼出,他便看到对面的吴病握剑的手腕连同他的脑袋同时掉落。
吴病甚至都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便已被一刀斩断了手腕头颅。
罗劲草眼前一黑,捂着断手踉跄后退。
吴病头颅还未落地,那酒鬼的身影便已如鬼魅般一步掠向了方小。
方小刚刚退出不及五尺,就听到了罗劲草的惨叫,同时也看到了吴病的脑袋突然搬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