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你错我不肯对,你懵懂我蒙昧。”

门院前千娇百媚的争芳夺艳,是令人百花缭乱的芬芳扑鼻。

如此人间净土,如此与世隔绝,如此郁郁葱葱,如此不染凡尘。

而在那门庭后的廊台,有一青衫女子跪坐端庄。

她双眸犹如明星夜幕中的月,闪烁着灵光与灵泽,气态如岚。

一双柳眉皱着,这一皱,好似天底下再美好的事都愁的发霉,开不出花来。

她犹如这世间最美玉无瑕的璞玉,如出水芙蓉的妖濯,说美也雅,说清也灵,身段更是玲珑之态,如群山般多娇。

她眼前桌案,有书有画,有文房四宝,可这般清雅,却在她眼前都好似俗物。

她右手提着一支笔,却莫名握的很吃力也很短,四根手指竟握不住那晃动的笔杆,而真正在颤抖的,却是她自己的手,空中笔墨滴撒,迟迟无法下笔。

到了最后,竟是咔哒一声,笔连同墨水一并砸在那澄净不染的宣纸上。

青衫女子眉头皱着,有些忧叹,那宣纸上的黑点,好似越来越大,以至于到了最后,她竟好似气愤般的一甩。

长袖抽动砚台,墨水倾洒,落在绿墨色的地板上,点墨在她青色的长裙,愈来愈深。

到了最后,她好似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垂着头拉耸着,病恹恹的。

“先生?”

拾阶而上的神白须早就驻足那青衫女子好一段时间了,这才好不容易在他人的呼唤中回过神来。

神白须转身,有人在拉扯他的衣角,是位国色天香的清雅姑娘,盘发上系着一枚银簪。

女子微微笑,拉着神白须的衣袖,将他带到门庭一旁。

“银簪已经听了姐姐的吩咐在这里侯着,听先生要来,闻过则喜,见先生门前久驻,不忍上前打扰,却又碍于姐姐的吩咐,扫了先生的兴。”

难得,这位银簪就和她的名字一样,冷冷清清,清清玉玉,今天能一口气说出来这么多话,神白须笑着回了句无妨。

“姐姐前有约法三章,银簪这里也为先生备下了三条准则,不敢奢求先生遵从,只是开卷有益,给先生提个醒。”

“小姐的眼睛看不见了,但耳朵更伶俐了,平日里没有什么特别的安排,小姐也说只想一个人静一静,谁也不见,先生的心意,怕是淋冷水了。”

“至于这三条准则,也不过小姐说的。”

“不想见你,不想听你,不想说你。”

哪怕再是善解人意的银簪,到了这里也有些不解风情,难得说出了这些个字眼,对于平日里的她,可谓判若两人。

当然她不敢隐瞒就是,无论是对出云还是对神白须。

“另外,这片天地与现实世界是两个空间,用先生西方人的话说来便是,超脱于物质世界的虚拟空间,是李世卿李先生在世前亲手编织的一座领域。”

“在这里,外界一日,洞天十年,而人的寿命状态却与外界相同,只是这片天地的时间运转与物质变化不同尔。”

“先生有什么规划,心事,在这,或许能寻到答案,至于小姐……”

说到这里,这位能说会道的姑娘也哑了舌,看着神白须眉头微皱。

她当然不会阻拦神白须从中做些什么,她也知道那都是他必须做的,无论是什么在她心中提醒她,她都还是想告诉神白须一句,都可以去做。

但这份大胆在神白须这里,根本没有任何理由可以实行,至少,他这遵从自我原则去活着的人不会。

而神白须只是笑着说了句知道了。

转身后,银簪犹豫不决,还是又转过身来,看着那人的背影。

“银簪姑娘是和金簪姑娘一样善解人意的女子,体贴的无微不至,像有读心术似的,在下那点想法在两位这里可谓是澄如明镜了。”

“是不是也觉得我这么一个的,能上天入地的大人物,也会有需要抬头去看的时候?”

神白须转身笑道,他看向银簪,同她对视,后者感受到这视线后,竟破天荒觉得有些炽热,浑身上下都涌动着一股热浪。

“先生有心如此便好,小女子无才便是德,不懂。”

她将额发别在耳后,浅浅笑着,风一吹,她身后的竹林飘零,伴着竹打声,声声悦耳,风也吹来她身上的清淡,令神白须好似忘忧无尘。

女子女子,自然是纯白无瑕最是高洁,也往往因为一尘不染而尽褪铅华,在这红尘中,少有这般历经波澜以后仍旧无波无澜的碧水,只叫人如沐春风。

“云有聚散,人有悲欢,先生,赠您。”

这如皎月剔透的璞玉倾身一躬,叠着双手的模样好似一位小家碧玉。

春风徐来,吹动她及腰的三千青丝,人间之美不胜收,不过如此。

而神白须,回的礼相当松散,他只是笑着轻轻躬身,可在银簪的眼中,却那样的卓尔不群,大抵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女子弯成月牙的眼眸看着醉人。

在这之后,银簪离开了,仅剩神白须只身此间矗立。

春色里,他身着黑衣,于这庭院中的枫树下飘然而动,望着那中庭的青衫女子,好似入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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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簌簌,绿柳成荫,云自摇。

幽径塘溪,清水如玉,风卷画。

再回过神来,柳条已经搭在神白须的肩膀,那掉落的枫叶也有一两片停在他的头顶,他就像入了定,再也没动。

轰隆————

雷声滚滚,已是夜幕,乌云压顶,不见群星,狂风涛涛,如大浪拍,大雨倾盆,淅淅沥沥,风卷落叶,吹拂山岗。

绿柳随着风雨飘摇,枫树哗啦啦的落叶四处飞散,雨中,那人一身衣袖凌乱,如风中残烛,如风中孤萍,只是一双明目望眼欲穿。

而庭院阁楼内,悠悠琴扬,女子拨琴两三弦,漂着雨声,打着雷声。

烛火在风中微颤,透过明镜映不出月亮的影子,阁下碧湖,风吹褶皱,好似某人的心,乱如麻。

雨停,风卷残云,万里碧空如洗,艳阳高照,已是晴空照拂,人间再迎澄澈。

亭楼有钟声,三三两两,引得湖中游鱼探望。

阁楼有笛吹,悠悠长长,招得黄鹤展翅唳鸣。

中庭的银杏树花开,硕果累累,金黄色的飘曳,铺在地上好似一张金毯,被风吹上屋瓦,只觉人间天上。

阳光透过梧桐树叶照射在青石地板上,嫩绿的青苔诉说着时光荏苒。

学府堂大院内的那颗参天大的枣子树熟透了,学童轻两摇,便可得数之不尽,一棵大树下,几个孩童与夫子坐着抬头看,不一会就有枣子滴答落地。

风吹动金黄色的麦浪,灿烂的阳光照着一个个头戴斗笠手拿镰刀皮肤黝黑的庄稼人,地里头一弯一直,金黄色的穗子一抖,硕大饱满的麦粒铮亮喜人。

落叶无情,风来更无情,却吹走思乡人的忧愁。

转眼间,一夜无声,再醒来,已是白雪皑皑,万万里青山银装素裹,延绵的曲线是不知名的远方。

凛冽的隆冬吹着刺骨寒风,被雪掩盖的庭院格外凄凉。

冻上的碧湖像是封上心的笼子,隔着模糊的冰层祈望天上的太阳。

忽地一夜又是暴雪来临,门庭前的那人风雪中料峭,乌云中的滚滚雷声惊醒的又不知是谁的梦,桌案上的纸墨怎么看也都零零散散,诉说谁的心事。

辗转四季,春夏秋冬,来的人不曾走,心如死水的望。

日月颠倒,时日月年,在的人不曾来,心如槁木的等。

又一年春,柳条新发芽,难得有人拾掇了那郁郁葱葱的枝干,再看,这柳树粗枝壮叶,舍去本来簇拥起来的团团柳枝,只剩下干净利落的巨大躯干,待到来年春,就又是一抹新绿。

不知百千年无人问津的青石板路,青苔终于褪去,在那泠泠河岸,原本畅通无阻一路奔驰的汩汩湍流架起了水车,而远处,一座木拱桥不知何时立起,在这别院撑起另一片天地。

那金黄色的银杏树终于不再孤独,飘落的杏叶被人拾起,连串成了一把风铃,挂在阁楼的屋檐下,风一吹,落叶的声音就在耳旁。

而那些吹落的枫叶,也都一一被人清理,满园春光,却是旧时光,而有了人,才有了生气。

不知名的,前堂庭院别处莫名多出了一座葡萄架,绿茎已经发芽,拔地而起,攀上竹架,缠缠绕绕。

茁壮以至于有些野蛮的竹林放肆生长,以至于这片林园曲径通幽的太过静谧,而时不时在竹林间砰砰的砍伐声不觉响起。

从东到南,从左到右,莫名的,林间深处立起一座竹屋,偶有清茶香气远道而来。

春去夏来,碧湖之上有人搭了一座玉亭,廊道长有数十米,久来无人问津的锦鲤鱼群,在这座好似没有主人的林园中终于有了第一个玩伴。

每到中午阁楼顶钟声响起,群鲤扑食,湖中的扑腾百步以外都能清晰听到。

而到了晚上,便有人提着夜烛,走近那竹林深处,在另一片耕耘出来的田埂中,照顾着一片不大也不小的菜园,瓜果累累,有花有草。

仲夏夜里,群星璀璨,伴着夜鸣,又待秋来。

今年,金色麦浪中多了个精壮汉子,他来往如常,轻车熟路,路过之人无不热情以待。

更难得的,是在这小镇里出了名玩闹的孩童愿意听他的驱使走进那年少不知苦的麦地。

粒粒皆辛苦,镰刀挥的固然笨拙却也勤奋,一弯一直,也算是位小大人了。

黄昏后,孩童抱着比自己还要高出半截的金穗跑到双亲面前,众人脸上的喜悦像是菜园里熟透的瓜果,人间里再没有比这更美的风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