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承唱百年不过一纸家书,逆天而行不过为铸一剑。

神庭门辞别归云以后,两人可算是“登堂入室”,进了这所谓的剑林金殿堂青剑门。

不同于神白须在盘龙会所见的那般辉煌,这里清雅云淡,风轻间山息阵阵,且多设武场剑阁。

行路中途偶有登楼的弟子同两人错身而过,众人无不在初见青衣时都莫的一愣,在一番面面相觑之后,均是躬身一拜到底。

青剑门终归也是山上仙观,偶有云鹤掠过头顶,如此神仙境地,循序渐进,顿觉超凡脱世,美不胜收。

而于耳畔轻吹而过的幽幽剑鸣,更令人心神激荡,远远望去,拾阶而上,渐入渐深,已是楼庭林立。

群山环抱,剑峰耸立,在这群山之间如流云般不羁约束,委实是人间真逍遥,哪怕是神白须这样的人,也心旷神怡,对这万物有灵的神骁,更多了几分敬仰。

而一旁一路来都紧紧牵着他手的青衣,也终于融入这归乡之旅,在同他的同归中,她稳定的像一个局外人,对于这与她记忆中差别不大的青剑门内,无波无澜。

兴许真的是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她都当做了家乡,才这般无拘无束。

直至穿过一座又一座的剑峰,走过一道又一道的上庭,见过一张又一张且越来越数不清的徒子徒孙的脸,青衣牵着神白须的手终于是走到了主剑峰。

望着远处阶梯之上的擂武高台,青衣多有感触,当年也就是在这里,她不知道一剑折断了多少百年之中不会有的剑道新绿。

也是在这里,她的那位父亲看到了她作为剑主的唯一潜质,渐渐因为这份执着而越陷越深。

而远处高殿稳稳坐落,犹如天上京台,天宫神阙,那远远就能一眼看到的金字牌匾夺人眼目,题字更是耸直锋锐,寒光尽显。

需知百年前在青剑门荣获剑林最高称誉青虹贯日之前,曾有两句千古剑道真言更为人脍炙人口,一度被门下弟子乃至天下修剑者奉为圭臬,甚至是座右铭,人生信条。

“你肯定在想,这么高的阶梯,这么高的山,一位修剑一辈子要有多么的天纵之才,才能攀登这顶峰对吧?”

“又想,需要多么天公神赋的秉能,才能在这般擂武高台上大显身手一鸣惊人。”

两人登上阶梯,神白须看着那高台似有些怔怔出神,不知道是牵起回忆还是欣赏这巍峨壮观的巧工天造。

而青衣见他不说话,就索性吐一吐心胸积郁,哪怕是牢骚,也比只是让他当个旁观者要好。

“出身名门很了不起吗?跟我在这臭屁起来了,觉得我没见过世面?”

然而神白须一句话就把青衣堵的难受。

只是下一刻,她莫名大笑,花枝乱颤,她两只手抱住神白须的手臂,贴着他笑,一排银牙,朱红玉白,一双弯月,铃动悦耳。

“对啊,就是了不起。”

她凑近了看他,好似怎么看也看不够,一双烁金的眸子怎么也不眨眼,神白须嘴角向下一扯白了一眼。

她喜欢他,她太喜欢了,以至于忍不住的上手去捏他的脸,他也是个好脾气的,就站在那里任她摆弄。

一来二去,到了这里,也已经登堂入室了,有他陪着,就是再重的心事也都烟消云散,而当青衣再回望向那高殿时,已经有一位灰衣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他额发两捋白霜,一头苍劲的马尾长长梳着,远处看去,他只是一手付后,可向这里走来而踏出的每一步,都好似致使这方天地震颤连连,每一步,都好似踩在人的心口上,只觉得压迫的沉闷。

他混黑的眸子像是刺透黑夜且锐利的冷光,隔着老远,神白须就感觉如芒在背,他面容清俊,远远望着,只觉得正态威严不怒自威,而面若刀削,却又令人寒意一颤。

他腰间系着半块凹口良玉,翡翠透白,莹莹气动,好似风吹芦苇,雨打芭蕉,透着绿意,闪着光泽。

这男人直直走到了高台中心,磅礴的气势,好似那一人当关万夫莫开之态,面向此人,只叫人觉得是一座直冲天穹的高峰。

而在他身后,陆续从高殿高阶门庭下走出六位或气宇轩昂,或英姿飒爽,或沉凶如锋,或卓然如月的男男女女,均是天资超绝,与众不同之非凡。

六人之中三四人同样远远望着,望着神白须。

而也是在这一刻,神白须莫名向后退了一步,为青衣让出了位置。

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神白须初来乍到,即便整个神骁已经传的他满城风雨,可这不代表,他在这群老前辈的眼中同样如日中天。

况且,他神白须名不正言不顺,还是乱国之贼,可谓臭名昭着,在这些人放下成见之前,最好的应对手段就是足够守规矩。

可一旁的青衣却不以为然,甚至心中有些怒意横生,她都走了四甲子了,青剑门等了四甲子寻了四甲子,可到头来一切的所作所为都是后者咎由自取。

就是青衣一生漂泊,那也是她的事,可倘若竟没有神白须,她指不定哪天就死在人不知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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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就是主,只是归途,他虽是客,却是主人的客,他们没资格评价什么。

于是,青衣伸手牵住神白须,把他拽了回来,要他和她并肩,后者只是心中长长一吐,这娘们委实有点太偏执了。

怪就怪他神白须夫纲不振,宠坏了青衣。

远处的中年男人即便隔了四甲子也仍旧能够一眼就能看出这自家姑娘的脾气与气质,一样的睥睨天下。

他神色自若面无神情,只是在风吹过来之后,他再动身向前。

直至走到这面前不过一二十步的距离,时隔四甲子的岁月变迁,他才透过这模糊的光辉看见这女子。

血脉的呼唤在他的意识中觉醒,透过这姑娘的眸子他终于再看清楚少年时的那张脸,以至于那往日的风霜好似刮在他的脸上。

只是现在,那个曾经傲视群雄且心冷的好似剑气寒芒的小姑娘终于长大了,终于变得国色天香,变得柔情似水,只是,那仅仅只是对于一个人,对于她身边的那个人。

而透过她的眼影,这男人心中的沉重也终于如清风拂去群山,再没有镣铐了。

冷袖添香,在青衣踏进藏锋谷的那一刻,这男人就已经从万里之外望眼欲穿了,青衣一路忐忑,这男人又何尝不是诚惶诚恐,哪怕到了当下,看似无言的他也只是木讷,不知从何开口。

委实是往事不堪回首,再回首也只剩糟粕,哪怕是这火烧不断水淹不没的血缘,也都渐渐疏离了。

“比起小时候,您看起来更明媚了,二叔。”

而让他“受宠若惊”的是,青衣竟然愿意主动开口的嘘寒问暖,这也就给他这个老东西下了一个天大的台阶。

可这到了嘴边,他仍旧还是不知道说些什么,越是揪着往事,就越是堵在心口,怎么也绕不开,以至于微微沉着眉头。

“但有一点您还是和以前一样,就是喜怒哀乐都不表于情色,纵使大喜大悲在前也都好似无动于衷,故此小的时候我就说过,您就是心里有事憋着,面色也都不改如初,就像当下一样。”

“但现在不一样了,我不一样了。”

“父亲那一辈的事,已经成为了历史,纵使再苦如深寒侄女也都走过来了,我不会像小孩子一样的迁怒任何人,老一辈有老一辈的苦衷,我们这些小辈,本就不知他人苦,也就毋需担他人之责。”

“而我之所以能回来,也就是希望我们这些个俗世中人,都不要带着牵绊活着,修剑天道者最忌讳的,不就是这因果吗?”

“您觉得呢。”

四甲子对于陈就玉而言,说长也长,长的是血缘在外,疏亲不近,纵使天地万年,也天涯一方。

说短也短,毕竟修道一途,千年万年转瞬即逝,短的是血肉之躯,纵使长生在望,也难隔生死有别。

在陈就玉看来,青衣的变化委实判若两人,也因此,这也是他会转头看向一旁的神白须的原因。

他固然不知道这个年轻人究竟有多么天大的本事,竟能让青衣那般的身命涅盘重生,可神骁中传闻的那些他还是略知一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