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昫垂着眼神不敢抬,在陆浔面前,他根本瞒不住什么事。
“迫害流民,残害无辜……”陆浔把他的话重复了一遍,“其实你这事放在朝中,乃至京中,可能都不算什么,甚至还会有人替你拍掌叫好。”
“我朝律令,罪臣家眷充入奴籍,既是奴籍,便不再是人了,即便打死了也没什么,不过花点银子的事,你说迫害,属实重了。”
“至于无辜……他们是许府的家眷,许府这些年干的事,害死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临朝谋篡,要说他府里其他人手上都是干净的,倒也不见得。”
陆浔有些出神,像是在说许府,又像是在说自己:“既是享受了家族荣耀时的盛光,自然也要承担覆巢之下的责难。他们不算无辜。”
“师父……”这话听着像是在替周昫辩解,可周昫反而生出了两分畏惧,放低了声音喃喃地唤着。
陆浔的眼神有了聚焦,似乎落在周昫身上,又仿佛透过周昫在看另一个人:“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周昫不知道该怎么答,陆浔明明坐在那什么都没干,他却觉得自己第一次看到了师父的另一面,那困在平静外表下的奋力挣扎。
“师父……”周昫有点害怕,他顾不得规矩了,将戒尺攥在一只手上,另一只手握住了陆浔的手腕,“我认错师父,您别吓我。”
陆浔微微回过神,对上周昫满眼的担忧与害怕,发觉是自己失态了。
他不该如此的,陆浔有些懊恼。
作为执鞭训责的人,他是这场教罚的精神支撑,周昫把对错判断交给了他,他的动摇,会导致周昫的不知所措。
可是当他说出那些话时,曾经的仇恨与后来的理智相撞,让他一时间有些分不清到底哪方才是对的。
他觉得自己很矛盾,一边说服自己穆家败亡的事怪不了任何人,一边又不能接受周昫对许家干出来的那些事情。
就像两股拧巴的力道缠在他身上,绞得他透不过气来。
陆浔叹了一口气,将那些想法驱散:“吓到你了?”
周昫点了点头,抓着他的手还不敢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