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一夫冲关山墙摧

重甲再坚,这么多强弓、臂弩用穿甲箭的连番攒射下,纵暂仍尚未射透,打在身上也颇疼痛。

自从李善道投了义军,这么多次的征战以来,何尝遇到这般只挨打的窘境?

高延霸身在坑中,气血上涌,怒不可遏!

在他身后,这道壕沟之后,杀声再次响起。高延霸险中抽暇,回顾举望,是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了三二十的新寨卒,拼死进斗,缠住了他的亲兵们。——却是丈余厚的木墙里头,张士贵设的另有机关,如城墙下的藏兵洞,内里藏的有寨中的死士,这时,这些死士跃了出来。

——这些死士是专在敌越过木墙后所用的,敌若越过木墙,掉入壕沟陷坑,死士便从木墙跃出,如此,便是后有死士阻敌之后援,两边峭壁上弓手往沟中放箭,这叫做关门打狗之计。

果然这张士贵能得以剽掠弘农郡中多年,为郡县之大患,而又在李善道不以路远,特遣人来招揽他时,他婉拒不应,非无故也,其实多谋之辈!

高延霸乃到此际,才知了张士贵的手段,断非寻常小贼可比。

他大吼一声:“狗贼!天塌地陷,也挡不住你家高老公!”双臂猛然发力,欲图将己拔出陷坑!

……

起初,张镇周等将摇动了翟阵阵脚的时候,王世充极是大喜。

可紧跟着,随后在望到不仅自己中阵的将士,在自己的命令下,对翟阵开始中军进击,甚而就连自己两翼的韦霁、王辩等部,也按耐不住,未有等到自己的命令,便也开始向前移动,抢着对溃散后逃的翟阵诸部发起了攻击之后,王世充喜意登消,转为失色!

“未有我之将令,两翼怎就轻动?”

王世充大惊而怒,急翘起脚尖,眺溃逃的翟阵贼兵两边和后部的王伯当、裴仁基、李密三阵。

他眺望得见,这三阵贼兵并未因为翟阵的溃败而乱,相反,都还保持着严整的阵型!

特别是望见到翟阵左翼、从他这边望去是他右手边的裴仁基部的骑兵,不仅未有溃乱之态,还络绎开始上马;又极目远眺,望到翟阵后部的李密亲率的他的骠骑八千等部,也在开始上马后,他已不是大惊失色,也非勃然而怒了,——他的面色瞬间变得骇恐,冷汗从额头冒出!

“挥我将旗!速击鼓传令!令两翼诸部立即撤回,不得再追翟贼阵兵,预备迎击贼之两翼的反冲锋;中阵各部亦不得再进,快些撤回!再令后阵诸部,做好接应三阵撤退的准备。还有,河西岸我部,令他们前移,亦预备好接应作战!”王世充顾不上擦汗,接连的军令仓促下达。

可是,隋军中阵、左右两翼,这三阵的将士总计达到了七八万众之多,分别是隶归韦霁、王辩、刘长恭、庞玉、霍世举、孟善谊、独孤武都等等各将所属,现在的形势是,因翟让阵的败退,这分属各将所部的七八万众,大多已离开了他们的阵地,在对翟阵的贼兵展开了追击。

望楼上的王世充本人,这会儿都可以很清楚地望到。

这七八万众分属各将的隋军将士,打个比方来说,已然是如似道道黄色的河、溪,——大股如河,小股如溪,在他们各部的将旗麾指下,争先恐后地前涌,漫流於在了仲冬的旷野之上!

这样的情况下,即便这数万隋军全是王世充一人的部曲,他也已是难以再约束得住了,更何况这数万隋兵还分属各将?翟让抵不住隋军中军的冲击,是因为翟让主统的魏军中阵,系由多部义军组成,号令难以统一,配合无法默契;而下,翟让魏军中阵的这个致命缺陷,换轮到王世充来感受了。他的军令在第一时间就得到了下达,然而统观战场的此刻局面,向前追击的隋军三阵各部,除掉一些王世充本部的精锐在改为收拢后撤外,余者仍多是在向前追击未停!

他的军令等若是形同虚下。

对於依旧保持严整阵型的贼之王伯当、裴仁基所率之两翼精锐,及李密亲率的八千骠骑亲卫等部而言,这数万的隋兵在脱离了阵地,散开了队形后,尽管而下望着是在追击漫山遍野的翟让阵数万败逃贼兵,可实际上,王世充怎可能会不知晓,他们已是待被李密等宰杀的猪羊?

王世充紧紧抓住望楼的扶栏,大口地深呼吸着,用尽力气稳住自己摇摇欲晃的身体。

他的心,宛如坠落的石头,以不可抵挡之势,飞速地沉向无底的深渊。

是呀,不可抵挡。

他明白,虽然他吸取上一场黑石之战的失败,在这一战中,他特地留下了预备队、石子河西岸的接应部队等后手,并在开战前保证了足够的小心,可他的这两个后手与他的小心,值此己军之左中右三阵皆前、贼却左右后三阵严备将击的局势前,已是无用。这一仗,他又败了。

恍惚间,望着入在目中的败散逃走的翟阵的数万贼兵,他好像是看到了李密的一个巨大的蔑视而嘲笑的笑脸。一个他不能确定,但越想越应是真的的念头,浮现脑海。他喃喃说道:“前次所败,即因诸部冒进,追击翟让等贼部;今日复而。翟让,翟让,他是李密设给我的诱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