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真能来得及,兵卒们就不会刻意拖延吗?
谁又能让兵卒们心甘情愿地去死呢?
心念及此,胡一青也便反应了过来,说不得并非表兄说动了素来胆小的叔父,仅只是叔父为了避免担上坐视太子身死的罪名才刻意选在这等节点出兵。
“这大明怕是真的要亡了!”
胡一青所想自是没错,胡绍虞的打算便是如此。
小主,
现在出兵明显已然不可能及时出现在鞑子骑兵的进军路线上,他之所以出兵,并且还要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为的便是能在战后论罪时减少自家的责任。
说到底,他滇军不但没像曹志建那般跑了,甚至还曾做出过护驾的尝试,在赣州一地急需兵马守卫的情况下,谁还能对他穷追不舍呢?
至于以后............
且先活过今日吧。
“你说的不错,我等自去年便已离了家乡,几经波折、辗转数千里才遇到了第一波鞑子,可这仗打不赢!”面对自家外甥的质问,素来和气的胡绍虞一反常态,指着赵印选的鼻子便骂了起来:“若我们都是重甲,便是搭上我这条性命也定不让鞑子冲击太子本阵,可这一个个的都是寻常步卒,就算全都死在阵前又有何益?!”
“太子本阵不就是寻常步卒?!他们敢和鞑子拼命,我滇人就怂了?!”
“赵副将!我还是总兵!”
“阿舅!”
“称军职!”
胡绍虞既是长辈又是上官,平素里不在他们面前摆架子也便罢了,可一旦拿出总兵的气势又如何会压不住自己的外甥?
所以,当他将话说到这般份上,便是赵印选有千般道理却也一下蔫了下来。
只是胡绍虞终还是极为看重这两个小辈,待见赵印选不再闹腾便又将语气放柔,解释了起来:“你两是我带出来的,我便得将你们和这几千兵卒全须全影的带回去,否则我胡绍虞又哪来的脸面苟存于世?”
赵印选何尝不知这般道理?可他实在想不明白,千里迢迢来到江西,难道就是为了苟全性命?若真如此,又何必出兵?倒不如就在乡间老死还少非些波折。
面对自家亲舅的进一步解释,赵印选终还是没再说话。
此时他这肥钝军将既不恼自家舅父胆小怯懦,也不气太子本阵胡乱施为,他只是痛恨老天爷为何给了他一副肥钝身躯,为何没给他一副只想安稳度日的心肠。
搞到现在只能眼睁睁看着表弟如蛟龙入海一般以一敌众,而自己则只能受制于人便连半点自主都无。
“旗官备好,南军稍溃便立刻传令撤军!”
随着胡绍虞的声音传出,还有些陷在自己心绪中的赵印选便本能地将目光投向了南军阵前。
此时南军本阵虽已摆出了密集阵型,可两军相距仅只有六七十步,哪怕清军骑兵因绕了一圈而使战马速度未能提到最高,大抵也就是一二十个呼吸的功夫便会正面相撞。
待见此等情形,他的心顿时一沉,同时又不免带着些侥幸。
也许那个能胜了鞑子几场的太子殿下真有把握以寻常步卒扛住骑兵冲击吧。
太子殿下有这个把握吗?
整个赣州战场大抵没几人人知道答案,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钱三斗却还是稳稳立在了军阵最前,静待鞑子骑兵的到来。
他是随高杰从李自成那边叛过来的,这么多年下来虽还只是个寻常小卒,但谁都不能否认其本事远超同袍。
由此,他便被选入了这五千精锐之中。
只是........
本事再高却也无法抵抗存在心中的本能。
当那鞑子骑兵带着冲垮一切的气势奔来之时,他却也不由生出了逃离的心思。
可..............
钱三斗本能地往身后看了一眼,待见那仅距离阵前四五丈的年轻身影,他的心稍稍定了一些,逃离的心思却也不那么强烈了。
说来可笑。
生在乱世,长在乱世的钱三斗从来都未曾想过自己竟有一日会对这么一个高高在上的人生出.........信任!
随着大帅反身投明之时,他不过也只当换个地方当兵吃饷而已,待到整军那会更带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意思。
可谁曾想,南下之时他竟和太子殿下同在一条船上,更在其间有幸能与殿下在一个锅里搅勺。
军中有人说,这是殿下收买人心的招数。
对此,钱三斗虽也似懂非懂,但他却看得明白,太子殿下巡到哪吃到哪,显然是习惯如此,并无半点刻意。
当然,若只这样充其量也不过让他对太子殿下发自内心地亲近一些,远不足以生出信任之类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