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此等情形,素来自矜的多铎立时便往帐外迎了过去。
此时的洪承畴已然官至秘书院大学士,若按过去的官职理解,大抵便与宰相相当。
尽管如此,当他面对早年间恶行不断的多铎之时仍将礼数做到了十成十的地步,哪怕匆忙跑出军帐的多铎已然用了些力气,到了最后却还是未能将他拦下。
半晌之后,洪承畴在多铎引领下入了大帐,待见多铎落座帅位,他才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
“大学士辛苦了,若非本王战败却也不需你来收拾这烂摊子了。”
“为朝廷效力乃是臣子本份,当不得王爷这声辛苦。”
洪承畴的姿态放的虽低,但多铎却也未曾有半点拿乔。
只是多铎在说话之时虽掺着些亲近之意,可洪承畴却是一副恭敬守礼、拒人于千里之外样子,这般表现却难免让存着满肚子话的多铎没了起开话头的余地。
这也难怪,当年的多铎虽与孔有德等汉人降将处得还行,但似乎从来未将汉人文官当人看过。
当然,这里面也许存着给黄台吉添堵的成分,但不管怎样他的名声却还是传了出去。
这般情形之下,洪承畴又怎敢不做全礼数,又怎敢不谨言慎行?
来来回回说了半天,多铎眼见洪承畴只就这么一副样子便也没了耐心,略一思量便直接将话题扯到了正处。
“未知大学士于江南之战有何看法?”
“朝廷已有了结论,待王爷返京之后自有圣旨降下,此时老臣却也不便多言。”
按着常理来讲,洪承畴已然摆出了这么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那么多铎也便不该再如此纠缠。
可他这段时间思量数番,心中已颇有所得,他不但想将这些全都告知自己兄长,更想与自己的继任者细细讨论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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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情形之下,素来不拿文官当回事的多铎便似未听到洪承畴话中含义般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朝中结论不过是几方政争所得,却也是做不得准的,本王这些日子细细思量数番,多少也有些心得,却不知大学士可有兴趣听听?”
“既然王爷有所得,那老臣便洗耳恭听了。”
面对洪承畴冷淡地回应,多铎仍然保持着和煦地笑容,哪怕其人面上似有惊讶之色一闪而过,但他却也未做追究,只是接着说道。
“南军将大量火炮乘于舟船之上,在水网密布之地自是难有对手,若我朝也如此施为,想来于再次南下之时也便不会如我一般被动了。”
话音落下,多铎不由往洪承畴面上看了一眼,待见其仍然不为所动,他虽暗自赞了一声,但于嘴上却直接来了一个转折。
“但我朝以骑射立国,骤行此事必然得面对多方阻力,所以本王便想让大学士先在暗地里筹建,待本王说通摄政王之后再将其摆到明面上。”
待听到这一句,早已打算用公事公办的态度将多铎应付了事的洪承畴再也难掩心中惊讶。
他虽在北京待着,但对江南之事也非一无所知。
当他从兵部的战报之中获知江南一战完整过程之后,这个可称出将入相的老臣在心中五味杂陈的同时,又怎看不出水师和火炮在里面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可他同样知道,当年东江镇能以疲弱之师搅得关外鸡犬不宁,说白了就是满人出于各种因素而不许此等技术流入罢了。
否则凭着那么多掳来的工匠,造上十来艘大船也不过是数月的事罢了。
只要有了在水上作战的能力,缺粮少衣的东江又怎能翻得出那么大浪花?
由此,他在听到多铎的前半段之后便也只是左耳进右耳出而已,从来不觉多铎能看到问题的本质,也不觉此事真能成行。
可当多铎最后一句说出之时他却不得不改变原本的看法。
这位满人中的年轻权贵不但看到了水师的厉害,更看到了筹建水师的阻力。
只是.........
他对这阻力当真看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