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内外的庆祝和兴奋没有影响到许乘风。
刚好在即将全线贯通之前,许乘风意外受伤,躺进了临时医疗站。
此时他赶走了医护人员,一个人躺在病床上,独自享受寂寞的滋味,颇有一种自怜自艾的伤感。
他受的只是皮外伤,而且并不严重。在没有生命危险的情况下,犯不上让照顾自己的人也失去享受共同欢乐的机会。
而且许乘风清楚地明白自己的病不在身上,而在心里。
许乘风感觉自己大概是患上了一种名为间歇性抑郁的心理疾病——间歇性抑郁,经常性崩溃——就像一台老旧电脑上运行着的windows系统。
或者说就像黛玉妹妹一样,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前往最艰苦的三号线工程是许乘风自己的意愿。在他内心深处,还是藏着被刘丽坤拒绝的怨怼和不满。
离开公司本部一方面是为了避免与刘丽坤日常见面尴尬,另一方面,许乘风未尝没有干出一番事业,耀武扬威、衣锦还乡的想法。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我名乘风,擅打逆风局。”许乘风立下了flag,也想将它变为现实,将别人的鄙视和不在意踏碎在地。
可惜,来时来了,许乘风却发现自己没有做出应有的贡献,妥妥的一个透明的“局外人”。
虽然整个工程的负责人不是他,而是林忘;承担最繁重、最头痛工作的也不是他,而是林忘,但许乘风始终不能原谅自己。
他不能原谅自己的懦弱和无能。
应该说林忘考虑到他没有外部工作经验,已经刻意减轻工作量,在动迁过程中安排了最为轻松的一户给许乘风,日常隧道工程也只负责后勤保障工作。
但好像他什么也没做好——动迁户最后还是林忘出马,后勤保障在他来之前就运转良好,他只需要萧规曹随而已。
深深的沮丧与自我怀疑困扰着他,让许乘风辗转难眠,让他内心逐渐崩溃。
他常常在无人的角落独自叹气,原本挺直的脊梁也似乎被压弯。
曾经那个充满信心和斗志的他,似乎正在被这无情的现实一点点吞噬,陷入了深深的抑郁和崩溃的漩涡之中,第二天却又不得不强撑着继续面对属于自己的工作。
这世上有人为衣食忧愁;有人为情所困;有人争权夺利,许乘风却暗恨自己不够努力。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许乘风开始喜欢上了下井。
下井是进入隧道内部观察的简称。
深邃的黑色,完全的幽闭空间——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在井下,许乘风找到了如同外太空一般的解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