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言琅于昏迷醒来时,已是寅时初三刻。他睁开眼,盯着床梁看了一会。五福已来榻边候着,问他可有口渴,或是饿了,需要用些什么。
肖言琅没有任何回应,他心中所想,是这些年他所有的谋划。
他有怨,怨过苏岚,到头来苏岚却不是他的生母。是不是有了这个前提,他对苏岚的怨便没了道理。
王氏灭门,苏岚是始作俑者,他该恨。
可若非老皇帝早有了猜疑忌惮,怎能凭苏烈随军出征北域打听来的传言,就定了王氏一族的罪。
苏烈随的军,是青猊军。青猊军是王氏一手培养出来的军队。北域是羲族最后消失的地方,老皇帝派青猊军北征,明面上只让人觉得这是为清剿羲族残余,而实际未必不是个引青猊、引王氏入瓮的陷阱。
在老皇帝派青猊军北征时,对王氏与羲放有关已有了猜忌。
不是猜忌,是断言。
王氏的确与羲族有关,更知羲族早不在北域,于是青猊出征北域未能让人抓住把柄,于是才有苏烈打探来的消息——
所谓苏烈从北域打探到关于胎记的传言,是为防止在日后追究,届时好让一切名正言顺些的幌子。
欲加之罪。
始作俑者,是老皇帝,是离晋历代皇帝,是整个离晋皇朝。
苏氏是帮凶。
杀某一个人,远远不够。
“王尉风”是他亲手杀的,若要复仇,他自己也当在仇人名录当中——人心难测,总有利弊权衡,且他毕竟是离晋皇子,王氏的确是妖族后人。
于是羲族圣女便再给了他一重身份,羲族后人淑太妃之子。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无论当初母亲与先帝之间如何,后来的流传,都是先帝为保母亲,被逼退位。
迫害父母之仇,血海难填。
最初为自保不得不参于璟阳之乱的平叛,再到隐忍三年开始“夺嫡”变成后来的“篡位”,到如今,羲族之仇非推翻整个离晋王朝不能全。
他为复仇者之一,名正言顺。
可眼下,他只觉得累。
他这一生,父母不是父母,兄弟不是兄弟,爱人不是爱人。即使因仇恨而同盟者,也非友。
从前三年隐忍远离,筹谋的更多是自保与夺嫡。临到出使燕郊,与楚河说是篡位,大概楚河也不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