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徐徐,但却寒意透骨,啃食着骨髓与脊梁。
一艘两栖登陆舰行驶在地中海上,这次的夜格外漆黑,群星在黑轮日公国国土的凝视下,惊惶地隐去光芒,藏于黑夜,而海面失去澄澈星光的照射,变得如墨水般漆黑。
两栖登陆舰的飞行甲板上停放着武直-15,直-9等直升机,它们黑色的桨叶并在一起,就像一片片黑色的马尾,而在内部的登陆舱中,数艘气垫艇构成一片凸起的钢铁陆地,而在气垫艇上则整齐地摆放着ZTZ99B型坦克和ZTZ96型坦克,它们粗长的主炮炮管指向登陆艇顶端狭窄的苍穹,似乎在空洞地呐喊。
房间一角内,一台电视正播放着军内新闻。
“经中央军委决定,亚欧联盟的舰队已经对登陆地区展开长达7天的炮火打击,动用轰炸机624架,战舰142艘,同时投放大量钻地弹,白霰弹对黑轮日公国地下工事进行打击。”
“但国防部的军官同志们仍然认为,黑轮日公国的地下防线比想象中的还要牢固,接下来有请李上校发言。”
一名军官走入荧幕,在他身后的屏幕上,出现一张卫星照片——在焦黑的大地上,呈现出一片灰色的残檐断壁。
“各位同志们,这是昨天拍摄的卫星图像,它是一座被钻地弹炸毁的黑轮日公国地下堡垒,占地面积约2500平方米,高30米,有近一米厚的混凝土外层,而这种地下堡垒在黑轮日公国中广泛分布,我们推测,经过几十年的建设,北非已经被掏空为成一座巨大的蚁巢,我们的补给线很漫长,即便调用欧亚的所有工厂,我们的钻地弹和白霰弹也无法完全将地下工事消灭。”
“在人类的战争史上,从来没有一个国家建设过如此多的地下堡垒,这很可能彻底改变我们对现代战争的理解——即便我们扫清所有暴露的地面部队,数十座堪比城市规模的地下堡垒也会源源不断地生产出武器,我们的坦克会被地下冒出的重炮击毁,我们的直升机会被隐匿在地道中的自行高炮击毁,而我们先进的信息化作战也难以探明敌人的信息。”
“对于这场战争,激进派的观点得到愈来愈多的支持,接下来有请激进派同志常寰空做发言。”
镜头切换到一名短发被苍白渲染的军官身上,那军官已经步入花甲,白发干瘪,但却很整齐,利索,他比其他军官更为瘦高,看起来不像一位军官,而像是一位年迈的作家。
常寰空是一名空军中将,他以极为激进的观点在军中闻名,在90年代九州国力并不乐观的大背景中,他的理论没多少人支持,但在千禧年九州国力飞跃式增长,与万千工业奇迹一同崛起的还有九州人的野心,那种人类诞生之初就存在的野心,那种最为原始的野心,那种渴望征服世界的野心。
“一个伟大的民族,不能永远地被禁锢在96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常寰空的面孔在荧幕中被完全展现出来:“我们有两个选择,一是进入太空,二是开辟新世界,第一个选择对目前的人类来说过于遥远,而第二个选择中,新世界的范畴又极为宽广。”
“第一种较为宽泛的解释是,地球上其他国家的领土,传播我们的思想,在国际上形成广大的社会主义同盟,我们甚至可以通过让同盟国加入我国的方式,重现秋海棠叶版图,甚至是重现元朝的广袤国土,让现代人再一次踏上一百年前,乃至一千年前,我们的祖先所踏上的土地。”
“而另一种新兴的解释是,奇异点对面,一个被二战摧残的世界。我们现在正困扰于黑轮日公国庞大的地下网络中,常规武器很难攻克那些庞大的地下堡垒,但核弹可以解决一切,作为仅需按下按钮就可以毁灭一个城市的武器,它格外高效。”
“一些人也许会反驳道,九州曾向国际承认不首先使用核武器,并签署核不扩散条约,而核武器本身也是不人道的,但这是另一个世界,没有任何国际法对这个世界生效,甚至在我们的世界,核不扩散条约也早就是一纸空文,九州,合众国和俄联邦三国各国的核弹保守估计在两万枚以上,而真正的核战争打响时,这些核弹的数量会翻十倍,还是一百倍?无人可知。”
“核武器并不是不人道的,人道与否的道德标准,并不适合作用于武器上。如果一把枪向导师射击,那么那把枪就是不人道的,而如果一把枪向裕仁射击,那么那把枪将无比人道,可见,一把武器人道与否,适合作用在武器的目标上。我们的目标,是一群FXS分子,一群不人道的,反人类的,无时无刻想用核弹将整个星球轰炸一遍的疯子,我们用核武器打击黑轮日公国,是再人道不过的行为。”
“使用核弹并加上钻地弹头,使用轰-11重型轰炸机携带并投放,这可以通过地下核爆的方式极为高效地毁灭黑轮日公国的地下堡垒,甚至可以摧毁黑轮日公国的核武仓库,我们的同志们,将不必被地道中升起的巨炮炸碎,不必被黑轮日公国多如牛毛的核弹湮灭,在目睹黑轮日公国于九州的核弹轰炸下灭亡后,他们可以回到祖国,回到故土,与家人团聚。”
小主,
“我希望,使用核弹,开启于黑轮日公国的核战争,即便黑轮日公国发射核弹,也会被我们核弹制造的核阴云干扰,也会被我们遍布欧亚大陆的防空网络击落。九州人已经习惯后手出招,但这次,我们将先手主导战争。”
...
华卫荣披上军大衣,提着一个皮包翻入一辆ZTZ99坦克中,将皮包塞入座椅下的空隙中。
鼓鼓囊囊的皮包上,拉链被撑开一角,其中露出一本泛黄的大学教材,和一块烧焦的钢铁。
望着这些经历几十年风霜的老旧物件,痛苦的回忆似暗潮般,在海洋下翻涌,最终跃出海面,汇成一道难以阻挡的洪水...
华卫荣望着电视荧幕中的常寰空中将,如果没有那激进的军事看法,他或许不会参军,但如果没有这个科技与野心快速崛起的时代,他更不会因为着激进的观点而闻名。
时代可以成就一个人,也可以杀死一个人,无论那人的对错。
...
大学教授,是一个光荣的职业,在新九州成立后的,急需一些知识分子扫盲,培养更多人才助力国家发展。
华卫荣的父母在1974年生下他,又在一年后自杀身亡。
一岁的华卫荣尚不知道是什么杀死了他的父母,也无法理解死亡与离别,他只知道,在一岁后的某一天,父母忽然离去,并再也没有回来,家中如同兵团般陈列的书籍和译本,也在一群人的拥挤中烧成灰烬,书香味被烧焦的气味掩埋,而那烧焦的味道至今没有散去。
很多年后,当年幼的华卫荣向亲戚询问父母时,他的爷爷只告诉他一句话:
“他们消失于历史的长河中,一段无法言说的历史长河中。”
最后留下的,只有一本泛黄的大学教材。
在后来,华卫荣听说他的叔叔在东北居住,获得了稳定的工作,于是搭乘火车,前往大雪纷飞的东北。
当华卫荣扛着大量行李在东北火车站下车时已是半夜,远方茫茫雪景中,竟晃动着一个个缥缈的光点,映出沉积在地面的皑皑白雪。
无数穿着朴素的东北人踏着雪从远方本来,操着接地气的东北方言,帮华卫荣分担着行李,身着厚实大衣的东北人在拿着行李后,把行李放上路边的一辆大巴车,而华卫荣尚不适应雪地,在积雪中频频摔倒,最终才在搀扶下登上大巴车。
在登上大巴车后,华卫荣坐在叔叔旁边的座位上,望着车内拥挤的东北人用方言谈论着,而一些登上大巴车的年轻人也用着各地的方言交谈着,于是,一群天南地北的人,说着天南地北的方言,谈着天南地北的事。
“叔,今天火车站来这么多人啊。”华卫荣仰卧在一大堆棉质衣物中,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中,被车灯照亮的飞雪如银丝般飘落,感受着大巴车的车窗鼓点般震动着,听着车内拥挤的人们,发出一阵阵嘈杂的声浪。
“是啊,来看看,来这上学,来这工作,那都是铁饭碗。”华卫荣的叔叔坐在旁边,压着东北粗犷的方言,尽量用普通话交流。
“叔,这都有啥故事啊?”
“我们这些工人啊,都是国企的工作人员,都是终身雇佣制,买断工龄,一辈子都在这工作,只要不犯大事,你一辈子都能在这赚钱。”叔叔爽朗地,自豪地笑着:“这工厂附近啊,还有学校和民房,这些都是国家分配的,来这啊,你的学业和后来的工作,住房都不用愁啦...”
大巴车继续行驶,天边泛出白光,刺目的白光勾勒出通天巨塔的轮廓,与楼房方正的边缘,似乎坐落着由一大群立体几何体构成的巨大艺术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