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没有一次,觉得不忿吗?一个寻常人该有的父母之爱,家族倾注,她从未感受到。
窦素其实永远猜不透小殿下的心思,她来时本是念着卢氏的恩情来,如今看到这一幕,竟然还是觉得,这年轻的君王是那么的可怜,叫她还是忍不住再偏移了一次心。
小主,
“陛下再用我一次吧,宫中……卢氏的暗线,或许还有旁的什么,我替您再清理一次。”
元煊放在案上的手轻轻僵直,她转过头来,“窦妪……”
快速衰老的妇人从地上直起身,“世人都愿陛下英明神武,收拾残局,开创盛世,可我,厚颜再当陛下一次长辈,惟愿陛下,岁岁安康,长乐无极,这条路,慢点走,没关系。”
元煊原以为窦素会怨,她不顾亲缘,杀父弑君,亲自定罪卢氏全族,后宫太后之位空悬,这些新帝登基该封赏的,她都没有封赏。
终于站起身来,去扶地上的老人。
元煊长久地没有说话,她只是扶着窦素,与她长久地站在东堂,身边满堂灯火,外头夜色如醉,像是……春天就要到了。
她想了想,开了口,“我还当,我已经没有什么长辈了,窦素怜我,我很高兴。”
繁琐案牍,朝堂权衡,国土纷争足够充斥满帝王的身心,可偏偏有人还会觉得她可怜。
因为她没有人爱吗?可她坐拥万里江山啊。
元煊有些想笑,却又觉得古怪。
外头在这时传来了通报声。
“陛下,崔尚书到,说是给您送来了个新鲜玩意当年礼,请陛下移步殿外。”
“宣。”
这时候能来找她的也就是只有崔松萝了。
元煊刚走出殿门,就看到了笑吟吟的小女郎,身侧还有个穿得鼓鼓囊囊还非要套上道袍的周清融。
崔松萝冲元煊行了礼,竟是比元煊含免礼的速度还快。
“虽说今年为了节省开支,为了国丧不再宴饮,但也要热闹些啊。”崔松萝笑着看向元煊,“陛下,您看!”
元煊顺着那毛茸茸绲边袖口冲着的方向看去,只看见重重宫阙之上,夜空之中,窜上几道亮眼的金银闪光。
如同流星。
紧接着,是锐利的声响,如同箭矢破空,有火药味远远被风送过来,巨大的黑色夜幕上绽开了璀璨的银花。
“这是之前研制火药失败的残方,我和清融一起修改了一下,变成了会蹿上天的花!我管他叫作烟花,怎么样!很有盛世气象吧!”
“就祝陛下,新的一年起,创下属于您的长长久久的盛世吧!”
周清融发现话都被崔松萝说了,只能跟了一句,“我也一样!”
鸣哨声与炸响声中,夜空被烟花布满,璀璨至极。
黑夜是个好幕布,上演着元煊人生之中难得的璀璨热闹的年夜。
“陛下放心,虽说这声音大,但早早告诉了民众,我们今日道场为新的一年开坛祈福,若有盛世气象,必有显相!”周清融到底比崔松萝缜密些。
元煊仰头看着烟花,她被一片绚烂照亮的脸上显出了不自知的温和笑意。
“很好看,我想,我已经选定好了新年的年号了。”
“这条路,有你们同行,我想应该很热闹,再长的路,只怕走起来也不觉得长了。”
元煊的后一句声音不大,周清融耳力好听见了,崔松萝被烟花声蒙了耳朵,只听见了一半。
“嘿嘿,热闹吧!将来太平盛世!会更热闹!新的一年,我还要紧紧跟着陛下,替陛下想办法把国库的腰包鼓起来!”
崔松萝扯着嗓子冲着元煊说话,烟花声下,竟也不算大声,元煊听着更是笑起来。
“好!”
新岁已至,大行皇帝逝世百日后,新帝改年号永兴。
传言,新岁交接当夜,天现异象,如天地神光灌于凤阙之内,是为莫大的祥瑞,人人都说,元氏先祖记载的天女,正当是如今凤阙中的君王。
盛世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