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头山下有个苦孩子叫何波,打小没了父母,靠已出嫁的大姐抚养长大的,十六岁娶了亲,和和美美过日子。
妻子金花肚皮三年都没动静,急了。何波说不要紧,两人还年轻,过几年再生也不迟。
村里人成天指指点点,金花哪能不急呢?她背着丈夫延医请药,求神拜佛,什么法子都用遍了,肚皮还是依旧瘪瘪的。
大姐让何波休妻再娶,说绝不能断了何家的根。
何波舍不得知冷知热的妻子,说啥都不答应。
金花也知道了这事,让他另外娶个能生孩子的。
何波搂住她不放,说你又不是大夫,怎么知道不是我的原因呢?
大姐听说后气得半死,说她活了三十岁,天狗吞日、海水漫城都见过,天底下哪个男人会把生不出孩子的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的?
何波劝她:“大姐,你讲点道理吧,不能老是欺负你弟媳妇。”
大姐觉得自己一番好心被弟弟当成了驴肝肺,说道:“好好好,你们都是好人,我是恶人,我不管,任何家断子绝孙好了!”
有一天,何波上山打柴,遇到有人蹲在溪边捧起溪水要喝,连忙阻止,说这溪水不能喝,喝了肚子里会生虫子。
那人衣衫褴褛,背着一个背篓,背篓被布盖住了,说自己走了很长时间的路,口渴到不行了,生虫子的事以后再说。
何波难得在山上看到一个人,又可怜他,摘下腰间的大葫芦,拔掉塞子,递过去道:“喝我的水吧。”
外乡人确实渴极了,也不客气,举起葫芦,咕噜噜喝了个饱,说水里还加了盐,喝了精神多了。
何波特别开心:“对对对,我娘子也是这么说的,喝了盐水长气力,砍完柴挑二十里路,不费劲。”
他拿出干粮和外乡人分享。
外乡人感激不尽,说家里有人在外头出事了,自己走了五百多里路来看他。
何波很佩服,请他经过山下时到自己家里歇歇脚,说门口堆着三堆劈柴的便是,娘子在家,提起何三她就知道了。
外乡人连声说好。
何波继续砍柴,外乡人走到山下,走进何波的家,提起何三,果然受到了热情招待。
外乡人问她要了水和粥,要了间房,把东西都端进了房间。
穷乡僻野,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金花并不在意,以为外乡人累了,需要歇歇脚。
待他背着背篓走出房门后,金花还拿了何波的旧衣服和旧鞋,说不嫌弃的话送他穿。
外乡人眼睛瞬间湿了,哑着嗓子说多谢他们,好人有好报,他们将来一定金银满屋,儿孙满堂。
金花听了特别开心,连声说承你贵言。
第二天,她在河边洗衣服,洗着洗着,忽然听到附近芦苇丛中有哼哼唧唧的声响,以为新生了小猫小狗之类,跑过去一看,居然是个不到一岁的婴儿。
婴儿挥舞着双手,似乎要她抱,右手腕戴着一只莲花竹子纹样银手镯,身上围着绣有兰花图案的襁褓,感觉是用女人裙子改装而来的。
婴儿又哼哼唧唧起来,金花心中一软,抱起了婴儿,喊了一阵子,又寻了一圈,都没看到人,要不是遇到自己,只怕被野狗叼了去。
她翻看了一下襁褓,并未找到什么涉及孩子身份的信息,看襁褓质地,这孩子本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也不知她父母遇到了什么劫难,把她抛在了河边。
她把孩子抱回家。
对这个凭空而来的孩子,夫妻两个人都很欢喜,说原来真的好人有好报,把她当亲女儿,取名兰姐,襁褓则收藏在了箱子最深处。
大姐闻讯赶来,说来历不明的孩子不能要,对她再好也是替别人养的孩子。
何波说兰姐是我们的孩子,我们对她好,她自然对我们好。
金花在一旁,刮了刮兰姐的鼻子,道:“我们兰姐长得可乖了,长大定是个美人,对不对?”
兰姐被逗得咯咯直笑,何波也探头过去,哦哦哦地逗她。
大姐见怎么劝他们都不听,说以后别后悔。
不久之后,金花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去看大夫,说有喜了。
夫妻俩喜不自胜,都觉得是托了兰姐的福,是兰姐带来的孩子。
听闻何家有后,大姐急急赶来,劝他们既然有了自己的孩子,也不必浪费米粮了,把兰姐送别人养吧。
金花告诉她,他们是不会送走兰姐的。
第二年四月初七,金花平安生下一个儿子。何波笑得见牙不见眼,捧着三牲香烛,到祠堂拜祖先,上灯笼。
晚上,等兰姐睡着了,金花劝他收敛一点,免得兰姐多想。何波不以为然,说她未免想太多了,兰姐还小,哪里懂这些。
金花说小孩子最敏感的,她只是说不出,不是不懂这些。
之前家里只有她一个孩子,事事以她为先,如今多了儿子,给儿子喂奶洗屁股换衣服哄睡等等,哪样不需要时间?
陪兰姐的时间少了,兰姐虽然不说,心里难免委屈,何波这个做爹的,得多陪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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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波望了望旁边的兰姐,想起白天她要骑肩膀,自己怕她吵醒儿子,还批了她一顿,当时她含着两包泪,想哭又不敢哭,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要多委屈有多委屈。妻子说得没错呀,不能因为有了儿子,便丢下乖巧的兰姐不管。
从第二天起,何波除了侍候妻子坐月子,也陪兰姐玩耍。兰姐脸上的阴霾很快消失了,笑声和儿子的哭声一样响亮。
不过,何波始终更喜欢逗弄自己的儿子。
一天上午,何波出去买肉还未回来,兰姐蹲在家门口玩沙子,同村陈大嫂经过,逗兰姐,说你娘生了小弟弟就不喜欢你,不要你啦。
兰姐说话还不流利,一时反驳不得,气得直哭。
金花赶来,抱起女儿,直怼陈大嫂:“胡说八道,兰姐永远是我们家里的宝贝!你再这样吓唬小孩子,别怪我翻脸!”
陈大嫂讪讪笑着道:“逗笑而已,逗逗小孩子都不行?”
金花看到她那副模样就心里有气,骂道:“逗笑?那我跟你逗笑,你家丈夫不要你了,休了你,另娶十八岁的小娇娘,可好?”
陈大嫂气得面红耳赤,一个字都说不出。
金花抱起兰姐回家,说给她做好吃的。
兰姐挣扎着要下地,指了指她的肚子,说爹说了,不能抱。
金花抱着她刮刮鼻子,道:“不妨事,娘还能抱!”
兰姐想了想,指了指她,又做了个下地的手势,意思是那娘没力气的时候要放她下来。
金花心里一阵暖和,又刮了刮她的鼻子,道:“知道知道,兰姐乖,最会心疼人了。”
母女嘻嘻哈哈往家里走,陈大嫂恨恨看着她们母女的背影,道:“哼,看你们能好到几时!”
时间过得飞快,兰姐一天天长大了,经常帮金花照顾弟弟何大碗,热了摇扇子,冷了拿衣服,有啥好吃的,也先问一声弟弟能不能吃。
她这么懂事,金花当然心里高兴,但她太懂事了,金花又有些忐忑,担心她知道身世后,心中有想法。
何波是个大老粗,每日砍柴卖柴,偶尔挖挖药材,捡下菌子,最快乐的莫过于回家,旁边围着妻子儿女,喝上两杯小酒,和大姐也恢复了联系,偶尔姐弟一起吃个饭,日子美滋滋。
一日,金花让兰姐把儿子的尿裤子拎出去泡着,然后到村口小酒馆打一角酒回来。兰姐匆匆忙忙,一手拎着尿裤子,一手拎着酒壶去小酒馆买酒,铜钱却不知掉哪里了。
老板笑嘻嘻地把酒打给了她,说酒钱先赊着,等她爹回家补上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