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妻子逍遥快活截然不同,谢老秀才留在南京却是百无聊赖。他借住张家本就有些别扭,城内吃喝玩乐他也不喜,更素来与大舅子、大姨子处不来。眼看着陆氏和哥姐亲近,欢乐祥和,再说谢凡还等着乡试放榜。他总不好自己一人回家。于是祖孙两人每日只是大眼瞪小眼。
谢老秀才前几日看在孙子乡试辛苦,勉强忍住不曾开口。时至九月,他终于忍不住叫孙子将场中所作文章默出来,自己也好参详一番。
谢凡坳不过祖父,只好大致写下,交给祖父观瞧。
谢老秀才先读经义,连连点头,老怀甚慰。又读诏、判、表、诰,也觉通顺流畅。末了读到策论,谢老秀才放下纸张,“啪”一声,拍案而起。
谢凡被吓了一跳,正想询问这是为何。谢老秀才便抢先开口,叫福顺将门窗关上,又打发他出去打扫院子。
待福顺出了门,谢老秀才方才对谢凡语重心长说起,在科场上,实在不该妄议祖宗成法与朝廷国策。
谢老秀才一脸严肃说道:“正所谓‘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我朝虽素来优待读书人,未有因言获罪。可我辈亦须得谨言慎行,免招无妄之灾。朝中大臣言官可诤言进谏,然其中“卖直”求荣者,亦曾被圣上当廷杖死。”
谢凡听了稍一思忖,便恍然大悟,祖父所言在理:
“前世高考写作文,考研写政治,考公写申论,也都不能批评本届政府,抨击国家政策啊。如果考生批评了,虽然一般不至于被追究,可也绝对得不到高分了。
封建时代当然也是这样。看来这次乡试,我大概率是跪了。”
看谢凡一脸了然神色,有带着些懊悔之意,谢老秀才知道孙子已然明白此事紧要。又见谢凡已是堂堂七尺男儿,总不能如黄口小儿一般教训。须得给宝贝孙子留些面子。